第九章

第九章

那一日,她明明看到温羡从这里走出去的。

能成为颜老爷子的座上宾,温羡果然如她所想,并非是恶人。

颜老爷子回头就看见自家孙女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笑了笑,语重心长地对她道:「爷爷知道他是谁,但爷爷怎麽看他是一回事,你怎麽看他是另一回事,这玉佩你自己收好,须得知人心隔肚皮,无论何时,莫轻信於人。」

颜姝似是领悟,又似是懵懂,最终也只点点头将玉佩收好。

回到颜府,颜姝先去给颜老夫人请安,之後才领着翠微回到芙蕖院。

芙蕖院正屋的廊檐下坐着一个身穿桃色衣裳的小丫鬟,正专心致志地打着络子。

颜姝与翠微对视了一眼,都不认识这小丫鬟是打哪儿来的。

正疑惑间,那小丫鬟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抬起一张圆乎乎的苹果脸,见到颜姝,立即就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迎了上来。

「姑娘回来了?姑娘饿不饿,奴婢给姑娘准备了点心,放在小厨房温着呢。」她叽叽喳喳像只欢快的喜鹊,说了半天才似恍然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冲颜姝施了一礼,道,「奴婢翠喜,是四夫人让我来伺候姑娘的。」

颜姝这才记起之前孟氏提过要给自己添置一个二等丫鬟的话来,便对翠喜轻轻一笑,有些好奇地问她,「你原来就叫翠喜吗?」

「奴婢本来叫小喜,四夫人说,姑娘身边有个翠微姊姊,这才做主给奴婢改了名字呢。」

翠喜笑起来的时候,苹果脸便会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模样十分讨喜,颜姝便让她留了下来。

颜姝进了屋,发现屋子里的陈设添了几样精致的摆件,又见之前与孟氏提过的文竹和君子兰也都摆上了,东边的窗台上还摆了两盆开得正好的海棠花。

翠喜端了点心过来,见颜姝正盯着那海棠花出神,便道:「四夫人说,这两盆海棠姑娘若是瞧着喜欢便放在这边,若是不喜,回头端到外头的廊檐下也使得。五姑娘年纪小,姑娘也不必太与她认真。」

颜姝抬步走到软榻边坐下,随手抄起放在案几上的书,对翠喜道︰「不必撤到外面,就这样很好。」

看见翠喜搬了些书进来,知道她在收拾打平州带来的行李,便与她道︰「翠微,我的琴可有带过来?」

翠微笑答道:「哪里会忘记姑娘的心头好呢。」一边将手里的书塞到书架上,一边道,「姑娘这会儿若是要,我就去给你取出来?」

「嗯,将琴谱也一并拿过来吧。」

西窗前栽着一株杏树,这般时节满树的杏花绽放,恰如那冬雪一般莹白。

颜姝将瑶琴放在西窗前的案几上,焚香净手後才坐到瑶琴前,轻轻地拨了一下琴弦,她抬头看向窗外的满树杏花,她静静地望着那杏花出神,眼前不由浮现出鹊山桃林的那一幕,隐隐约约间,她彷佛又听到了一阵笛音远远地传来,纤长的手指轻轻一勾……

素手纤纤落於琴弦上,微微一挑,便是铮然一声,不似一般婉转的曲调,那流泻於指下弦上的琴声恰如那雏凤鸣於东山,又似蛟龙啸於天穹,时疾时缓,时扬时抑……

颜姝的手一拂,琴弦一动,芙蕖院内便只余下悠扬的琴声回荡。

翠微和翠喜放下了手里的活,端了小鼓凳,坐在一旁静静地聆听。

然而正当两人听得入神时,琴声却戛然而止。

翠微猛地回过神来,就看见颜姝起身走到了窗前,正伸手去接那随风飞落的杏花。

「姑娘?」翠微走到颜姝的身边,见她蹙着烟眉,盯着那手心的杏花发呆,不禁问道︰「姑娘这是怎麽了?」

「翠微,你觉得刚刚的曲子怎麽样?」颜姝转过头来看着翠微问了一句。

翠微笑了笑,道︰「奴婢说了,姑娘可不许笑我。」

「你只管说就是了。」

「姑娘一直偏爱这首曲子,奴婢虽然听得多了,但也只听出来姑娘今天的曲子比以前似乎多了一种……」翠微皱起了眉头,一时想不到该如何形容。

这时一旁的翠喜接上,「是惊心动魄。」她手抚着心口,有些唏嘘,「奴婢方才听着姑娘弹的琴,就想起了说书先生曾经提起的打仗呢。」

颜姝抿嘴一笑,点了点头,「只是还是不够。」

「不够?」两个小丫鬟同时出声,语气里是一样的惊讶。

颜姝转过头去看窗外的杏花。

她最爱这一把瑶琴,这麽多年来总想弹出一首曲子,一首她在梦中曾经听过很多回的旋律,可是每每弹出来都觉得少了点什麽。

从她遇上温羡,两次听到他的笛声,那熟悉的旋律让她总是能找共鸣,於是才有了今天的曲子。

只是,这仍然不是完整的曲子。

翠微和翠喜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再出声惊扰她的思绪。

夜色四合,信陵城悄然陷入一片黑暗寂静,然而温府的竹里馆却是灯火通明。

一点灯火下,温羡手握一纸公文皱眉,半晌才提起朱砂笔在纸上勾了两笔,笔锋在纸上划过,在最後一点时顿住。

温羡抿了抿唇,淡淡地出声,「出来吧。」

黑影一晃,带着烛火轻轻摇曳,一道颀长的身影落在温羡的对面,倚着镂空的雕花屏风,撇嘴说道︰「真是没有意思,每次都被你发现,你就不能装作没有听见吗?」

「不能。」

万俟燮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小爷我辛辛苦苦地为你东奔西跑,到头来你就拿这态度对我?」

温羡轻笑了一声,搁下手里的公文,看向万俟燮道︰「常信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该知足了。」

万俟燮听了这话想打人,但还是忍住了,他扯了扯唇,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来,「你开心就好。」

温羡站起身,绕过书案,抬步朝书房的另一侧隔间走去,看也不看一眼身後的万俟燮,只道︰「说吧,你都查到了什麽?」

「嘿,这次我查到的结果你绝对想不到。」万俟燮跟在温羡的身後,一边说一边不怀好意地笑了两声,「你想不想知道?」

温羡不耐其烦,提起茶壶斟了两杯茶,端起其中一杯扔向万俟燮,後者眼疾手快地接住,喝了一口才稍稍敛了脸上的笑意,一本正经地开口道︰「那人居然半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

温羡按了按额角,忍住嘴角的抽搐,道︰「自砸招牌?」

万俟燮摊了摊手,「我也没有办法啊,谁叫狐狸那麽狡猾,再说了,我万俟燮是神医,又不是神探,又何来砸招牌一说。」

温羡突然有些後悔对万俟燮抱有过高的期望,他抿了一口茶,忽而问万俟燮,「你说,怎样才能让一个人生不如死?」

他眼底的冷意丝毫未加掩饰,让万俟燮忍不住背脊生寒。

「你、你想干麽?」

温羡勾唇一笑,「抓狐狸尾巴。」

温府地牢里。

温羡立在木牢门外,看了一眼牢里三个狼狈不堪的黑衣人,薄唇轻轻一挑,而後就转身走到了专门用於刑讯的房间里。

里面烧着两盆烈烈的焰火,照得四壁通红明亮,但墙上挂满了各种刑讯的刑具,令人望之胆寒心颤。

温羡掀袍坐在圈椅上,常信见了,立即对候在门口的侍卫使了一个眼色,不多时,那三个满身狼狈的黑衣人便被带了进来。

温羡端起青花瓷盏,低头抿了一口茶,方才淡淡的道︰「面前一生一死两条路,自行抉择吧。」他声音凛寒,比冰雪更冷三分,回荡在狭小的刑讯室内,酷似那地狱的阎罗,一字一句都似勾命咒。

可那三人纵使额头冒出了冷汗,也还是咬着牙关不说话。

温羡拍了拍手,常信立即招呼人搬了一张长凳进来,一并端进来的还有一盆清水和厚厚一遝桑皮纸。

那三人不曾见过这阵仗,一时摸不着头绪,脸上惊疑不定,其中一人咬紧了牙关,出声道︰「尚书大人私设牢狱,刑讯逼供,不怕将来传出去自毁前途?」

「呵,这话有意思。」温羡挑了挑眉,「你不招,自然不会有机会活着走出去,若是招了,呵,你还敢四处宣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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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宠娇妻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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