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她们都瞧不上我,觉得我就是一个村姑,什麽都不懂。」顾湘哭道:「人家夫人是什麽出身,是王爷的女儿;我是什麽出身,一个村姑,连给她提鞋都不够,每天早上去问安,她连见都不见一面。」

王氏傻了,这些是她从来都没听过的内情。

「娘,我心里苦!」顾湘大声喊道,只觉得下身疼得都快麻木了,「可是没人懂我……没人懂我!」

「七妹……」王氏傻站着,眼睛尽是震惊的神色。

「我恨你!」顾湘直直地吼道,随即狠狠地撕扯着头发,显然阵痛已经让她几乎疯狂。

犹豫只是短暂的,王氏几乎是立即就冲了过去,她拽着顾湘的手,「女儿,娘错了!」

「你不知道!」顾湘哭喊着。

王氏粗糙的手指摸上了顾湘的脸,带着心疼和怜惜,泪流满面,她声音里带着颤抖,「咱们以後不回去了啊,以後你想干什麽,娘就依着你。」

顾湘眼睛被泪水糊住,模模糊糊地看到同样满是泪水的汪氏,她已经很老了,不过四十多却比郑嬷嬷还要显老,那一双从来都是温情的眼眸里,此刻装满了对女儿的心疼。

顾湘忽然就心里酸得不行,为了自己,也为了王氏,其实她有什麽错呢?能把一个女儿嫁入她们一生都可望不可及的贵族家庭,那是连作梦都会觉得值得高兴的事情,王爷的身分如同现在的阁揆,虽然小妾在现代是被人唾弃的,可偏偏在古代是合法的,王氏只是做了自己认为合法而对的事情而已。

「娘,我疼。」顾湘擦了擦眼泪,轻声说道。

王氏紧紧地攥着顾湘的手,眼睛哭得就跟核桃一样大,她用自己满是皱纹的脸蹭了蹭顾湘的手,心痛地说道:「娘心里也疼。」

顾湘的心防似乎终於被攻破,她回握住王氏的手,说道:「娘,我好想您啊。」说完又是一阵痛哭。

「不哭、不哭。」王氏上前匆忙擦了她的眼泪,手足无措,「娘一直都牵挂着你呢,咱们别急,先吃口饭,养了力气把孩子生下来,好不好?」

「娘……」顾湘听着王氏的话语,恍然如梦。

「娘给你做最喜欢吃的鸡蛋羹好不好?」

一阵剧痛袭来,顾湘又疼得抽气,喊道:「我不要吃鸡蛋羹!」

王氏的情绪渐渐安稳了下来,好脾气地应着,拿了手帕给顾湘擦脸,又开始安抚地说道:「好好,咱不吃,咱们七妹说什麽就是什麽。」

屋内的春芽和柳枝都哭了出来,郑嬷嬷更是一脸伤感,以前一直觉得顾湘聪慧归聪慧,懂事归懂事,但是总像是面团一样没有脾气,总觉得少了点什麽,现在看来,不是没有脾气,只不过是一直隐忍而已,做女人总归是艰难。

邢尚天顺着郑嬷嬷留下的标记赶到时,院子里蹲着一溜男人,大的小的加起来都有五六个,都低着头不语,他本想问问,结果屋内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哭得他心一下子就紧了起来。

他本想进去,结果里面的顾湘喊得越发大声,他听到她说:「她们都瞧不上我,觉得我就是一个村姑,什麽都不懂……」不知道为什麽,邢尚天只觉得鼻子发酸,心里异常的难受,就好像看到当初自己被父王的那些嫡子瞧不上一样。

等到孩子落地已经是当天晚上,邢尚天和顾家其他几个男人苦苦在外等着,忽闻婴儿啼哭的声音,只觉得就跟天籁一样的。

郑嬷嬷抱着用红布包着的小宝宝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如释负重的笑容,「生了,一切顺利。」

二个月之後。

淮安王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身上披着铮亮的盔甲,显得很是英气神武,他身後是一排黑压压的骑兵,望不到尽头,这是他的跟随者,曾经跟着他一同出生入死,为了这个国家的安危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可是现在同样拿起了武器,不过是为了扞卫自己的生命……淮安王头盔上的红缨绳随风飘扬,如同一抹鲜红的血液。

高高的城墙上挂着鲜红的头颅,一排排的,像是人间炼狱一般,甚至有几个头颅因为太小而串在一起。

淮安王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兵刃,让那冰冷的触感一直提醒着,他才能让自己镇定下来,心口像是被生生的扯开,撕心裂肺的疼。

想要复仇的血液在沸腾,如同他多少个日日夜夜想着如何才能把曾经背信弃义的皇帝砍死。

太真十五年,塔塔族集结五十万人马来犯边关,淮安王不顾病体在身,毅然挂帅出征,只因为太真帝在朝堂上涕泪叹曰,我泱泱大晋唯淮安王邢彰可委以重任也。

淮安王领兵三十万出征,回来的时候只不过五万。

别人只当二十五万兵马战死,只有淮安王和他的亲随知道,淮安王这边浴血奋战,不顾生死,那边太真皇帝听信谗言,迟迟不发粮草,寒冬的季节,大半的兵士死在了饥寒交迫里,淮安王爱兵如子,这才引得兵士生死效忠,见了此景简直是心如刀绞。

此後太真皇帝越发忌惮淮安王,明升暗降夺了兵权,又时时刻刻派了人监视,淮安王委屈隐忍多年,太真皇帝却步步相逼,试图处置後快,终逼其谋反。

「王爷,王妃又晕过去了。」

这一次淮安王妃有幸跟随前往泰山祭拜,倒是避开了屠杀,只不过当她听闻府邸中一百二十七口人全部被残杀之後便是一病在床不能起身,这次看到城墙上的头颅,显然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又一次晕了过去。

淮安王抿了抿唇,说道:「是我对不起她。」随即转过头不再看後方,而是举起长剑对着京都城朗声喊道:「我邢彰,今日一定要踏平京都为我儿报仇!」

身後的兵士也跟着喊了起来,「报仇!报仇!」震耳欲聋的声响如同涌起的滔天浪潮,把京都城淹没在声潮的海洋里。

城墙上一个穿着黑色铠甲的男子看着墙下黑压压的兵士,只觉得胸口憋闷得难以复加,一旁拿着弓箭的兵士问道:「大将军,现在要如何?」

魏安说道:「屁,淮安王当年在玉门关,饥寒交迫,没有粮草,却以少胜多,照样把塔塔族来犯的五十万兵士击杀得溃不成军,我们这京都内不过五千的禁卫军又如何抵挡住他?还是早点降了乾脆!」

一旁穿着红色一品大员的衣服的男子指着魏安喊道:「你……怎麽说这许多丧气话?」

「国丈大人,既然你有胜的把握,那这指挥权就交给你好了!」魏安说完便是掉头下了城门,国丈徐宏乃是第一个带头屠了淮安王府的人,到时候淮安王入驻京都,第一个就饶不了他,魏安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跟他混在一起。

魏安快步下了城墙,亲卫牵马过来,他上了马就朝着昭和王府而去。

此刻昭和王正惴惴不安地在屋内踱步,听见丫鬟说魏安求见,急忙让人领了进来,魏安进来也不客气,直接坐在椅子上,大剌剌地把腿放在椅背上,说道:「我跟你说的那事儿,你考虑得怎麽样了?」

昭和王面露恐慌,「这合适吗?」

「怎麽不合适?我刚从城墙上下来,京都被攻下不过是这两天之内的事情。」魏安说到这里,脸上也露出几分严峻的神色来,「要是我记得没错的话,当初淮安王造反的时候,你为了赢得太子的信任,把我外甥女从襄阳城接了回来,还和淮安王的儿子弄了和离,又急慌慌地给我莹月外甥女安排了另外一个婚事。」

昭和王想起当时的决定就懊恼万分,可是他不是淮安王,他没有那种断臂活命的残忍,生生的拿着整个王府一百二十七口性命来换皇帝的信任,他还要顾及一家老小和年迈的爹娘,他只能作出这样的决定,没有想到,淮安王真是不减当年英姿,竟然年近五旬依然亲自上阵,把堵截他的二十万大军给溃败掉,如今已经是兵临城下了。

「谁知道会败得这麽快。」昭和王苦笑道。

魏安冷笑道:「当初如果让我领兵,还不至於如此溃不成军,二十万的精锐啊!只可惜,亏了我们国丈大人,竟然到了这危机关头还只想着揽兵权,也不想想,一旦破城了,哪里还有他的活路,竟然派一个只懂得纸上谈兵的草包过去,我估计当时淮安王肯定笑疯了,觉得这皇权唾手可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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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野皇后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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