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昭和王低头不语,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如今能想的就是如何自救而已,只可惜他把最大的救命稻草给亲手摘掉了,淮安王的嫡子、嫡孙们皆被斩杀,只剩下那个流放在外的邢尚天,如果真的是淮安王称了帝,他将会是太子,而自己的女儿本来应该是太子妃。
淮安王越想心里越是火烧一般的煎熬,忍不住想着,难道真的没有退路了?
「哼,别犹豫了,太子虽然心有乾坤,只可惜被国丈等外戚挟持,终究是发不出力来,想想当真可笑,太真皇帝一直把淮安王当成心腹大患,却不知道真正的祸患乃是皇后等一干外戚。」魏安讥讽地说道。
昭和王心有戚戚然,终於下了决心,「好,事已到此,本王爷就豁出去了。」
太真三十四年十月,昭和王和大将军魏安等人把太子等人毒杀於玉阳殿内,後手持首级大开城门迎了淮安王入城,到此,经历半年的太真之乱结束,随着大晋灭亡,迎来新的王朝大祁。
顾湘坐了四十五天的月子,出月子的时候她真的是快喜极而泣了,月子里不能洗澡、不能洗脸,更是连油盐都不能吃,每日里都是早上一只鸡,中午一只鸭,晚上更是猪棒骨汤,她觉得自己浑身都油腻腻的不说,最少胖了两圈。
不幸中的万幸,因为顾湘生得突然,没有找到奶娘,在邢尚天的不满中,顾湘就乐呵呵的自己哺乳了,古代人兴许不知道,但是顾湘是有常识的,母亲的初乳对孩子是多麽重要,更别说头六个月的奶是带着增加孩子免疫力的功效,在这医疗条件低下的古代,这东西还真是珍贵无比。
中午顾湘睡了一觉醒来,有点懒洋洋的,柳枝赶紧过来帮顾湘穿衣,原先的衣服现在穿着有点……顾湘看着自己饱满的胸房,颇有点欲哭无泪,她这算是提前长完身体了?原来的衣服都已经穿不上了,这件藕荷色的小袄还是柳枝连夜做出来的。
「豆包呢?」顾湘的给孩子起的乳名叫豆包,因为孩子圆圆的就跟豆包一样的,她还记得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招抒几乎抽搐的表情,邢尚天本来似乎也不大高兴,可是看着顾湘一脸的疲惫,也就听之任之了,不过是乳名而已嘛!
「六爷说想看孩子,就叫顾夫人给抱走了。」柳枝和春芽都称呼王氏为顾夫人,因为顾湘毕竟是姨娘,说正经亲戚又不是,所以这麽叫又不失敬重还能多些亲近。
说起来,顾湘觉得挺丢脸的,自己生孩子的时候都说了什麽啊,等着清醒的时候差点找个地洞钻进去,她其实过得挺开心的,怎麽到了王氏跟前把自己说得跟小白菜一样的,苦不堪言,弄得王氏每次都用一种心痛的眼神看着她,天啊,好丢人!
邢尚天这会儿正抱着粉嘟嘟的小宝宝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对着围绕他一圈的顾家男人们说道:「长得真是漂亮,哟哟哟,还会对爹爹笑。」初为人父的喜悦已经把他乐得都快找不到北了。
「豆包可真漂亮!」
「粉嘟嘟的!」
众人不吝赞美之词,不过总有个煞风景的,隔壁邻居二蛋站在自家墙头上,扯着脖子看了眼院子的人,忍不住说道:「不过是一个女娃娃,又不是儿子,值得这麽宝贝!」
这下弄得院子里人一下子都有点尴尬,顾湘没有生个儿子这可是一件令人十分担忧的事情,顾家大大小小都盯着邢尚天看,生怕他生气甩脸子,别是一会儿还要去安慰七妹吧?
结果邢尚天还没说法,院子里蹿出一个影子,一下子就跳上墙头把二蛋扯了下来,「欠揍的二蛋,我打死你!」原来过去的不是别人正是顾家老九顾铭瑞。
二蛋家里人看到了就不干了,二蛋的两个兄弟也过来加入了混战,顾家人见了也不干了,一下子呼啦啦的都冲了上去,好家伙,这下十几号人都扭打在一起。
招抒心想,真的是乡民啊,野蛮得狠……
自从淮安王举世之後,一直保持中立的襄阳城王守一终於在半个月前正式投奔了淮安王,如此,这个地方也算是安全的了,可是以後呢?
这个时候的他们还不知道,京都城已破,新王朝的建立指日可待了。
淮安王妃盯着帐幔上的绣花图案,已经有一个时辰都没有动过,就像是一个死人一般,一点生机也没有。
徐姑姑端着药碗站在床边半天,哄了半天、劝了半天也没有见淮安王妃有丝毫的变化,如果不是胸口浅浅的起伏,代表着她还在喘气,徐姑姑都要以为她真的已经……想起淮安王妃最近的遭遇,她只觉得心如绞痛,难以言明,谁能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半年前还是儿孙满堂、富贵无双,一转眼就变成了孤家寡人,年轻的时候大家都说淮安王妃是有福气的,一口气连生了个五个儿子,让本就对女色不怎麽上心的淮安王一直都守着淮安王妃过,等着儿子大了,一个又比一个出众,其中嫡长子更是文武双全、相貌堂堂,深得淮安王妃的喜欢。
可是现在他们都不在了,徐姑姑记得淮安王妃最小的孙子才不过五岁,长得眉清目秀,非常可爱,淮安王妃最是喜欢抱着那小孙子……这次去泰山原本是要一起带过去的,如果不是担心路上不便……也许带着是好事吧,那样他就能活下来。
想到这里徐姑姑就红了眼圈,想哄淮安王妃又觉得言语乏味得连自己都没办法信服,孩子都是娘亲的命根子,淮安王妃一丢还丢了五个命根子,能承受得住?
就在这时候,淮安王快步走了进来,只见屋内死气沉沉,淮安王妃还是如同死了一般的没有言语,他皱着眉头,看着放在一旁的礼服,说道:「你还要这般躺着到何时?明天就是登基大典了,你总要拿出皇后的姿态来。」
淮安王妃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一点回应都没有。
淮安王疲惫地揉了揉额头,以前只觉得当皇帝是一件挺令人羡慕的事情,真正当了之後才发现,这日子……都是事儿,每时每刻都是事儿!自从入城以後,他就像个陀螺一样忙着,到现在也没有闲下来,这麽忙就算了,自己的贤妻竟然这个时候给他捣乱!
「起来!」淮安王去拉扯床上的淮安王妃,一下子就把人从床上拉了下来。
一旁的徐姑姑见了几乎是立即就哭了,「王爷,别这样,夫人心里难受着呢。」
「就她难过,我不难过?死的不是老子的儿子?」淮安王忍不住吼完,一下子就红了眼圈,「我的春儿……他的功夫是老子亲手教的,他三岁就能蹲马步,七岁能骑马射箭,谁不说这孩子好?」邢春是淮安王的嫡长子。
这句话似乎引起了淮安王妃的注意,她眼珠动了动,忽然间就是疯了一般地去拉扯淮安王的头发,嘴里喊道:「你还我春儿!」
女人发疯的时候手劲儿是不弱的,淮安王被拉得吃痛,只觉得再这样下去头发都要被揪掉了,忍不住一巴掌甩了过去,淮安王妃倒在了地上,嘴里冒出血来;随即便是捂着脸痛哭了起来,「你让我活着干什麽,让我死了算了,然後跟你那个贱人生的儿子好好过就好了。」
「你看看你像什麽样子!」淮安王吼道。
「你把我的孩子都杀了,还管我像什麽样子!」
淮安王眼睛通红,青筋暴起,紧紧地握着手指才能不去施暴,他说道:「是我杀的?是那个狗皇帝的好儿子!」
「就是你,日子过得好好的,你为什谋反?」淮安王妃抬头,带着仇恨的目光看着淮安王,她现在恨不得把淮安王给撕碎了,「福哥才五岁啊,就被活生生的砍死了,挂在城墙上,等拿下来的时候已经腐得看不出原貌来,你就不心疼?你就忘记了当初他最喜欢跟着你叫爷爷?」福哥是淮安王最小的孙子。
淮安王眼中闪过痛楚,突然间就跪坐在地上,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样,颓然的跪着,「你当我想谋反?」淮安王说到这里抬头,看着屋内的屏风,上面是龙凤呈祥的金色绣纹,代表着最尊贵的身分,此刻却是这样的刺目,他突然说道:「你是不是最喜欢拿人乳来洗面?」
淮安王妃一惊,「王爷,你怎麽知道?」虽然说用人乳洗面不是什麽新鲜的事情,但是毕竟有违人伦,一般的贵妇都是藏着掖着的。
「太真十六年,你收了钱家五千两的银子,帮他们走通关系,让钱家那位强抢民女的混帐免了死罪;太真二十一年,你把我让你寄给尚天的一万两银子私吞下,反过来对我说是路上被劫了;太真二十三年,冯姨娘了有了身孕,你心中不喜,让丫鬟买了藏红花来……」淮安王看着淮安王妃渐渐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