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芳年听她说的都是些素菜,但笑不语。
等她介绍完,才开口,「今日就准备我第一次见过的那种素斋吧。」
白嬷嬷先是一愣,转而满脸的欢喜,连声命人拿对牌去库房取人参鳆鱼等汤底需要的食材。主子们恩爱,下人们心里跟着高兴。
芳年莞尔,眼神扫了一眼灶台上,看到新鲜的白菘香菌,把衣袖轻轻地挽了一下。
「王妃,这等粗活还是奴婢来做吧。」白嬷嬷看出她的意图,忙伸手制止。
「无事的,偶尔一次罢了。」芳年说着,拿起了一棵白菘,开始剥除外面的老叶子,只留最里面的嫩芯。
如此剥掉十多棵,看着够一盘子,才住了手。
白嬷嬷不能光看着主子动手,乖觉地在旁边洗香菌。以前这样的活肯定是轮不到她一个厨房管事做的,现在倒是做得心甘情愿。
准备食材时,另一个婆子已领回煲汤的底料,只因鳆鱼要泡发,今日来不及。请示过芳年后,就改百年老参炖黑凤鸡。
鸡汤要慢火炖了一个半时辰,在此期间,芳年并未离开。白嬷嬷是个有眼色的,不停地说着一些趣事,倒颇有些意思。
芳年听得认真,见她始终没有提成玉秀半句,暗想着府里怕是除了刘伯,应该不会人知道前王妃尚在人世。
趁着有闲,芳年请教白嬷嬷,学做了几个简单出彩的菜。待鸡汤熬好,捞起鸡参,只余鸡汤,再用细纱布滤净,得了清亮如水的汤底。
这时候,芳年在白嬷嬷的从旁指引下,把白菘芯放进去,烫熟即可。
午膳时,她不无得意地向坐着男人说,桌上的菜都是她亲手准备的。明明知道如此幼稚的举动,实在是不符合自己的年纪。一说完,见他没什么反应,不免有些羞赧。
掩饰般地帮他布菜,元翼先是看着她,然后垂下眼眸,只见碟子里的菜很快就堆得如小山般。
「王爷,您快尝尝,都是我特地和白管事学的。」
半晌,修长的手指默默地拿起筷子,微低着头,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
世间夫妻,相濡以沫,大抵如此。
这天夜里,临睡之前,芳年听到身边的男人说:「本王要离开几日。」
她嗯了一声,问道:「王爷此去要多久?」
「用不了几天,到时候本王安排人接你。」
他们都要走?去哪里?芳年诧异。
还有他们一走,王府怎么办?那心悦园的密室里还关着成玉秀和唐晔呢。万一有人趁主子不在,乱闯进来,发现密室里关着的人,该如何是好?
「王爷,我们都走了,王府怎么办?要是被人发现成玉秀和唐公子,如何是好?」
「往年,本王一年之中,能有二个月留在府中已算是多的。至于心悦园那边,密室建得隐秘,有刘伯守着。」
芳年一想也是,他常年不在府里。府里都没出过乱子,想必是有十全的安排。或许在暗处有许多像玄青玄墨那样的暗卫。
还有心悦园的刘伯,听他的口气,有刘伯一人守着足矣,可那刘伯有一夫当关之势。但事无绝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真要被人窥破秘密,必会引起轩然大波。
「王爷,万一……」
「没有万一,你可知道,唐昀是庶出。」
前世里,她从没有听说过唐二公子不是嫡子,国公府里瞒得可真紧。怪不得那唐二公子明明是个聪明的,偏偏装作纨绔不成事的样子,却原来是碍于庶出的身份。
这一世,让她吃惊的地方可真多。
难怪唐国公府寻了多年,一无所获,以唐昀的狡猾,是不会让他们找到嫡兄的。要是唐大公子还在,哪有他什么事?她想着,唐国公府一直未立世子,原因怕是就在此,身为嫡母的国公夫人必是百般阻挠。
上一世,唐国公在世时没有上折请次子承爵,等他死后,唐昀接手国公府,却一直没有袭承国公的爵位。
她想通关窍,没有继续追问。转而想起他们此次离京,不知去往哪里?国师手眼通天,她总觉得极其危险,一想到那阴冷的眼神,就令她不寒而栗。
若是国师要找的人真是自己,自己落在他的手中,凶多吉少。
可是,光躲着有什么用?总不能躲一辈子,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但除了躲着,眼下也没有万全的法子,国师命长得很,还有几十年好活。
「王爷,我们是要避开京中的祸事吗?要避多久?上次我在宫里见过国师一面,照相貌上来看,他不到四十的样子,且有得活。」
「自然不会躲一世,本王心里有数,你安心等着。」
「嗯。」
他要是都没有法子,自己更束手无策。按前世来看,只要她避于内宅,想来国师不会注意到她。前世里,她不就是安稳地过了一生。今生,她就当不知道,循着本心,再活一辈子。
外侧的男人转了个身,面对着她,把她往怀里带。
她闻着他身上清冽的冷香,仰头问:「王爷,今夜可还要念佛经?」
「念吧。」他低语着,把头埋进她的颈间。
翌日晨起时,床侧空无一人。三喜问了安总管,得知王爷已离了府,芳年怅然若失了半天。她呆坐在床上,直到三喜询问是否要起身时,才恍若初醒。
「更衣吧。」
他说了,过几天就派人接她。
三喜替她穿戴好,然后梳洗绾发。四喜则在整理着床铺,看着依旧干净的被单,陷入沉思。
芳年从镜子里看到四喜发呆,眉头皱了一下。心里隐有些不舒服,像是被窥破什么东西一般。
仔细深思,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三喜和四喜都是自己的丫头,前世里对她都是忠心耿耿。四喜虽嫁了人,却去世得早,陪她终老的是三喜。是以,她对三喜更信任一些。
三喜抬一下眼,瞄了一眼镜子,不露声色地替主子绾好发。等私下里与四喜谈心,不赞同地道:「主子们的事情,哪里轮得我们管,你早上是什么样子?铺个床都能走神,莫不是还想插手王妃的房里事?」
四喜白了一下脸,皱着眉,「你说话是越来越难听了,我哪想插手王妃的事情。不过是替主子们着急,你看这都多少日了,王爷也见天的缩在玄机院,怎么就一直拖着没圆房?你说王妃莫不是还惦记着裴公子?」
「呸……快些闭嘴,这话叫别人听了,可不得了。我可告诉你,小姐现在是王妃,你别再提起裴家大公子。以前你可没少窜掇小姐……」
「好你个三喜,我们可是自小长大的姐妹,你莫要红口白牙地诬蔑我。我对小姐之心,可昭日月,都是为小姐着想,替小姐着急。」
「你能一直这样最好。」三喜说着,瞧见她发间簪着的珠花,红艳艳的,眼神闪了一下。她记得,以前四喜每次跟小姐去见裴公子时,少不得要拾掇一番。那时候自己就提点过她,她说是帮小姐做脸面。
「三喜姐姐,你就是心思多。我可没你那么多花花肠子,我就想一辈子侍候王爷王妃。」
「我可告诉你,咱们做奴婢的,最重要的是忠心。给主子添堵的事情不能做,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