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齐弟,休得任性,想想祖母,想想父亲和母亲……」
芳年低喝着,命他不可转身。
自古出嫁女不能回头,那会被视为不吉利。
傅兴齐忍着悲痛,把亲姐背到花轿前。三喜和四喜搀着她,扶进轿子里。
大红的轿帘垂下,芳年坐在轿子中,心里一片平静。像是身临其境又像是置身事外看热闹一般,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前世在做梦,还是今生在做梦。
只听得锣鼓齐鸣,轿子被抬起。傅家送亲的队伍和其它人家的并无不同,傅兴齐作为舅子,骑在大马上送嫁。花轿后面是一抬抬的嫁妆,上面扎着红绸。
约摸行了一半路,芳年吃了几块早就备好的点心,垫垫肚子。
队伍后面,跟了不少好事之人。别人都想知道,七王爷认不认这门亲事。
显然,他们没能看成笑话。即使听起来荒诞无稽,别人都认为是不可能的事情,送亲的队伍却一直畅通无阻。花轿绕城一圈,抬到王府门口。
王府的大门紧闭,庄严肃穆。
左侧处,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马车旁边的婆子丫头们各各神情气愤。不善地朝送亲的队伍望过来。
花轿停下,四喜在外面小声地说着,「小姐,王府冷冷清清的,门都关着。」
芳年早就料到会如此,倒也没什么意外。她听到大弟弟命人去叫门。
马车里传来清悦的女声,「傅三小姐,我早就说过,王府的门不是好进的。」
原来是成玉乔,她倒是不死心,跑到王府的门口来堵她。不过看她在王府外,怕也进不去王府,吃了闭门羹。
芳年是新娘子,再怎么不在意亲事,都不可能与人在外头争辩起来。同样大弟弟是男子,不能与女子起口舌,否则传扬出去,坏了名声。她凑近轿帘,小声地对四喜轻声耳语几番。
四喜按芳年的吩咐,应答成玉乔,「回成家二小姐,我们小姐是王爷亲口许的王妃,出现在王府门口名正言顺。我们小姐让奴婢问一句,成二小姐是什么身份,出现在此处是何用意?」
成玉乔冷若冰霜地坐在马车中,闻言气愤。这傅三小姐真不知所谓,自己堂堂侯府之女问话,她竟敢派个丫头出来应答。
马车里一个丫头出来,朝旁边的婆子示意。
四喜看着对面的婆子凑到轿子里,过了一会儿,那婆子站直身子,理直气壮地道:「我们侯府和王府是姻亲,两家一直都有走动,惊闻王爷再娶,我们自然是来贺喜的。」
事实上,这三天,成玉乔日日求见七王爷,七王爷避而不见。她不懂,自己能抛下女子的矜持,王爷为何看不见她的真心。
她不甘心,自己哪里不如傅三?
看到王府大门紧闭,她即喜又气。喜的是王爷果然不认这门亲,气的是王爷连她也不见。
芳年在轿子里露出不屑的神情,成玉乔倒是执着。她就想不明白,七王爷除了出身好,长得好看些,其它的地方哪里值得一个女子死心塌地。
她低唤四喜,再耳语几句。
四喜挥了一下帕子,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惊道:「原来是成家二小姐是来贺喜,我们小姐还以为您能做王爷的主,竟然料到我们进不了府?」
围观的人群刚才一直都认真是听着她们两方喊话,听到四喜这么说,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有人说成玉乔不知羞,前王妃都死去多年,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哪能随意登王府的门。这话被另外的人驳回去,他们认为成玉乔不愧是大家闺秀,识大体,不拘小节。
眼见着王府外面吵闹一片,王府的大门依旧紧闭着。
芳年命人再去叫门,她既然来了,无论如何,都要进王府的大门。要不然,她就是邑京最大的笑话,不仅是自己颜面无存,就是整个傅家,都要被她连累。
那边成玉乔听到外面的议论之声,得知围观之人众多,也哑了声。
她想着,今天傅三小姐肯定是进不了王府的门,自己只需等着看好戏就行。
眼看着日头快要居中,人群中已有人开始低声起哄,就听到王府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王府的管事出来,请花轿入府。
成玉乔身边的婆子出声阻止,「安总管,不妥啊!」
「你是谁?」出来的是王府的总管,姓安,约五十多岁的模样。他听到出声的婆子,认出陵阳侯府的人,眉头皱起。
「原来是陵阳侯府的人。」他的声音沉稳有力,不徐不疾,带着毋庸置疑不以为然。
那婆子很着急,小跑着到他的面前,急切道:「安总管,此举大大的不妥。老奴说句逾越的话,就算傅家三小姐进府,那也是续弦填房,怎么能从王府正门入内。」
「王妃进门,为何不能走正门?」
那婆子支吾起来,跑回去低声向马车内的成玉乔讨主意。不知成玉乔说了什么,她有了底气,抖擞着道:「当然于理不合,我们侯府的大小姐,前王妃嫁进王府时,走的就是侧门。傅三小姐一个填房,哪能越过前头的正室?」
成玉秀嫁进王府里竟是走侧门的,这事芳年上辈子从没有听说过。许是成家觉得太没体面,禁了别人的嘴。
这下芳年心里的疑团更大,情深义重的七王爷真的是传言中的那样,对前王妃一往情深?
「王爷没有吩咐过,老奴只依礼法办事,傅三小姐是正妃,花轿当然要从正门进。」安总管说完,大声喊道:「迎王妃进府!」
「且慢!」马车里的成玉乔出声,「安总管,昨日是我大姐的忌日。王爷今日迎新王妃进门,新王妃不应该在跪过我大姐的灵位,方能入府吗?」
芳年在轿子里,嘴角泛起一个冷笑,原来这就是成玉乔堵在王府的用意。既不能阻止自己嫁进王府,也要在进王府前恶心恶心自己,灭掉自己的威信。
安总管头也未回,朝送亲的人做一个请的手势。
送亲的人都是机灵的,立马抬着花轿进府。他们一入府,大门就紧紧闭上,把成玉乔拦在外面,她气得面色煞白,一口银牙差点咬碎,恨恨地吩咐婆子们赶紧离开。
后面看热闹的人同样被隔住,他们没能看到新王妃的笑话,却也没有白来,至少从侯府人的口中,得知原七王妃竟是由侧门嫁进王府。这点谈资,也够嚼上几天。他们伸颈张望着,犹不肯散去。
傅家人刚放下嫁妆,安管事就请他们出去。
下人们不知所措,傅兴齐不干了。
芳年按住差点暴走的弟弟,苦口婆心地劝他忍一时之气,「齐弟,你带人走,我不会有事的。」
「……姐,他们这样……你还叫不会有事?」
「我说的不会有事,是指无性命之忧。」她神色平静,「我们早就料到会如此,莫要再起事端,快些走吧。」
傅兴齐无法,带着送亲的下人们,一步三回地走了王府。
他们一出去,观望的人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询问。傅兴齐抿着唇,带着下人们,快速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