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没有什麽大道理可说,甚至并不需要刻意地给自己「一心一意待她」的念头,只是在有了她之後,他眼里就再也看不进别人了,连像从前一样为了维持和睦时常去後宫看看都变得难以做到,他好像被施了咒一样,执拗地不想有任何一个旁人搅和在他们之间。
个中理由,他也说不出,也许是因为她总是冷不丁地让他有些意外惊喜,又或者只是因为不经意间,有许多时候就像现在这样……他左看右看,只觉得她什麽都好。让他看她一眼,就顾不上别的了。
第二天上午,雪梨起床後收拾妥当准备回小院,到了内殿一看,才发现阿杳正在皇帝桌边吃早膳。
御案分出了一小半位置给她,摆了各种膳食,祁氏在旁边喂着粥,阿杳自己拿各种包子蒸饺花卷吃,吃开心了还伸手举高要让父皇尝。
谢昭就配合地咬了一口。
雪梨看见的时候,她就正举着一个咬了一口的小烧卖喊「父皇」,里面的馅料一直掉在案上,她赶紧伸手过去挡,笑哄着阿杳说:「乖哦,自己吃,你父皇正忙着呢。」
谢昭闻言看向她一笑,「睡醒了?」
「嗯。」雪梨揉着眼睛点头。
见他让宫人给她传膳,她扫一眼阿杳面前的这堆膳食,随意道:「不用再另外传膳了,我跟阿杳一起吃就行了。」
谢昭看着御案上的膳食,嗯,倒是完全够吃,於是他也没再多说什麽,叫人添了椅子和碗筷。
雪梨盛了豆浆来喝了两口,又夹了块蓬松的枣糕,咬了一口後,问他,「陛下怎麽这会儿让阿杳过来了?」
肯定不是阿杳自己闹着要过来的,那是有什麽事?她疑惑。
谢昭一哂,「你想不想出宫玩玩?」
「出宫?」雪梨一怔,这问题来得有点突然啊。
谢昭便告诉她小院那边已经给她收拾行李了,也知会御令卫护送。
他让她先去七王府跟易良媛道个谢,然後就可以回家或者去卫府住几天,想在洛安城玩一玩也可以,反正有御令卫护着,不会出事。
雪梨想想,跟易良媛道谢是应该的。
两人也就是今年年初的时候算交了个朋友而已,之後没怎麽打交道,交情其实不算多深,但昨天太后来找她麻烦,人家愿意在她不在的时候出面替她护住孩子,这个谢是值得登门一道。
至於去家里住几天还是在洛安玩一玩什麽的……
雪梨望一望他,又看看旁边的阿杳,接着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问:「陛下可是有什麽事吗?」
话里的担忧十分明显。
谢昭一扭头就看到她的脸近在咫尺,於是漾着笑将笔杆敲在她额上,同样低声说:「也不算。但太后在宫里,我怕她总是想去找你的麻烦,所以你们出去避一阵子也好,再说了,你都已经八年没回过家了。」
这倒也对!
雪梨就不再多问什麽。
对之前婚约的事她有怨归有怨,但若问她想不想家,她或多或少还是想的。再者,陛下明显是想把她支开再好好应付太后,那麽不管他是为了护她还是只是觉得她不在他可以处理得更得心应手,她都该配合他这一回。
於是安心地用完早膳,雪梨倚在谢昭肩头好生赖了一会儿,既算消食又算道别,然後就领着阿杳离开。
她跟阿杳说:「娘带你去见外公外婆还有两个舅舅哦。」之後又免不了解释一下「外公、外婆、舅舅」的意思,和娘又是什麽关系。
回到小院的时候,她才发现这阵仗好像大了点。
不是就出去一阵子吗?最多也不过一个月吧?装了十几只大箱子的都是什麽啊?
她傻眼的找来白嬷嬷问,白嬷嬷笑着解释,「哎哟,阮姑娘,您就甭操这个心了,这都是按规矩办的。一是您跟了陛下,出去时该有的排场不能缺;二是您从前也没出过门,该用的东西不多备上点,万一不够用了怎麽办?您就放心吧,没事的。」
白嬷嬷的意思是,如果用不到大不了原封不动地拉回来,比缺了东西再差人回来取方便多了。
很有道理。雪梨听了这话吁了口气,这就带着阿杳又出去了,再到外头一看,她又回来了,再问白嬷嬷,「这是要跟多少人啊?」
白嬷嬷又笑了,「我给您看院子,另外小全子留着照看鱼香,剩下的全跟去。」
「……」雪梨无言。
算了,不问了,白嬷嬷肯定又想得比她还周全。
她能做的就只剩下到正屋里一坐,安安心心地等收拾妥当後启程,一旁的阿杳搂着鱼香正在道别呢。
阿杳揉着鱼香脖子上的毛说:「我去看娘的爹和娘,你等我回来啊!」
鱼香瞅瞅她,从趴着改成侧躺着,好像想让她摸侧边的毛。
阿杳就又往旁边蹭蹭去摸牠侧边的毛,又说:「你要听话。」
鱼香「呼」地出了口气,雪梨和阿杳都自行想像这是答应了。
晌午之前,一行人离了皇宫,浩浩荡荡足足二十辆马车。
雪梨带着阿杳乘坐一辆,豆沙和祁氏在里面伺候着。
往後数着,她身边的宫女们一辆、宦官们一辆,阿杳身边的宫女和奶娘也一辆,再後头就全是行李了。
出了宫门即听到一阵混乱的马蹄声从周围各处响起,雪梨揭开帘子刚要看去,外面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阮姑娘,臣乃御令卫北镇抚司百户时湛,奉旨护阮姑娘周全,阮姑娘有事吩咐便是。」
雪梨稍作颔首,「多谢,这些天有劳时大人了。」
他们一行人先去七王府,毕竟七王府就在皇城里,离得最近。
七王府里也早就得了信听说她要来,早早就有奴仆在外头候着,待马车刚一停,雪梨就先受了好大一番礼,心里觉得特别不好意思——她明明是来道谢的啊!
接着奴仆迎着雪梨进府,过了府里的第二道门,易良媛迎了过来,一见她就笑,「多大点事啊?还专程来道谢,不拿我当阿杳的婶婶看啊?」
这是客气话,雪梨就赶紧跟她客气回去,要不是有易良媛,她可紧张死了——也是实话。
之後她去易良媛住处的堂屋跟她小坐品茶,阿杳被奶娘领去西厢房看谢测,她一直听到阿杳在「阿测阿测」地喊得特别兴奋,很怕阿杳扰得谢测睡不着觉。
阿测这麽点大的孩子,大部分时间都是要睡觉的,於是她就想去把阿杳抱出来,倒是易良媛拦着她说没事。
易良媛一脸轻松,「阿测要是被闹得睡不着早就哭了,这是乐得被姊姊逗呢,随他们去吧。」
还有奶娘看着,雪梨也就作罢。
两人都抿了口茶,易良媛突然压低声音凑过来,「哎,你什麽时候自己给阿杳添个弟弟就好了。」
雪梨蓦地脸红,「怎的突然说这个……」
「啧,我这是实话。」易良媛坐得近了些,跟她说:「你瞧瞧昨天那出,你我同样都是太后儿子的人,她怎麽就看你不顺眼?因为我有阿测啊,而且你想想看,殿下在先帝的儿子里行七,陛下可是长子,底下的弟弟们都有孩子了,他这当长兄的还没有,你自己不急,也替陛下急一急嘛!」
雪梨知道易良媛这是为她好呢。
可这个她就算着急也没用嘛,说了也白说,她就只能笑骂易良媛管得多,易良媛也说她是多管闲事,好心提醒却被骂。
反正就这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坐了小两刻时间後,阿杳开开心心地跑出来了,往雪梨腿上一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