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於是後半的路程,阿杳全程安静不语,忐忑地等着马车停下,特别後悔自己刚才问太多遍了!

而在七王府门口,易良媛已恭候多时,遥遥地瞧见卤簿时,随着她出来迎驾的下人便已齐整地跪了下去。她则一直等到马车停稳,见平安公主由宫女扶着先下了车、雪梨也走下来後,才一福身,「总算来了,我都担心是你改变主意了。」

雪梨也一笑,上前回了一福,道歉说阿杳还小,不敢让马车驶得太快。

阿杳则在旁边悄悄吐舌头,觉得是自己刚才念叨得太多让路变长了,才害得七婶婶久等。

谢晧不在,而後三人一同去了易良媛的住处,阿测拽着奶娘小跑着出来喊姊姊,阿杳就领着弟弟欢欢喜喜地玩去了,阿沅的奶娘便抱着阿沅一起过去。雪梨和易良媛则进屋坐下,之後易良媛便不发一语地望着她。

「你是真担心我因为那天的事记你的仇啊?」雪梨说得直白,见易良媛面上一红,旋即道:「我都没想着这个,觉得过去了便过去了。那天陛下跟我提起来,我才知道你们为这个不安生……多大点事啊,有什麽可记仇的?还得多谢你那天宽慰我呢。」

她说得够直白的了,易良媛却只是叹气,静了一会儿後才说:「要搁在平常我也没这麽紧张,但太后在洛安一天,我心里就不安稳一天。大皇子这事,还不知她会不会继续闹大呢,起初我和殿下还以为有了个皇子你和陛下就能过得安稳,现在看来是我们想错了。」

一想到这个,雪梨也好奇了。想当初易良媛有孕的时候,太后可高兴了,後来阿测出生,太后更是怎麽看易良媛都顺眼,但怎麽到他们这儿就不行了呢……

雪梨心里不懂,易良媛也不懂,两人就这麽乾坐着,坐了会儿便把这话题绕过去了,觉得还是聊聊高兴的事好。

晌午时两人兴致勃勃地一起下了厨,主菜自然都是雪梨做,她怂恿易良媛做易良媛都不肯,说自己做了那叫关公门前耍大刀,忒丢人。

不过易良媛做出的两个小炒外加一碟水煮荷包蛋也着实不错,尤其是那个荷包蛋火候掌握得极好。蛋清全熟,蛋黄外面一圈是凝固住的,再往里就是稀的,一口咬下去便能品尝到鸡蛋原有的滋味。

从没这麽吃过蛋的阿杳觉得特新奇,这才知道鸡蛋居然也能「吸着吃」。是以对这个吃法不熟的阿杳吃了一嘴的蛋黄,看得两个当娘的闷头笑了半天。

走的时候阿杳对这种鸡蛋恋恋不舍,易良媛蹲下来笑着哄她,「就是普通的鸡蛋,这做法是我小时候我娘常做的,你娘肯定也会做。」

她说着朝雪梨一眨眼,雪梨立刻接话,「对对对,娘也会做,明早做给你吃。」这也不是吹牛,这个在她眼里就是小菜一碟,有鸡蛋有锅有水有灶就能做。

长乐宫里,刚刚决定要见丽妃的太后骤然被雪梨出宫的事一震——

不论阮氏出去时会说些什麽、会见到谁,在此事里,皇帝的意思都够明显了。

他在做给旁人看,让旁人瞧见他有多不在意丽妃说的那些话,让他们知道他是完全信得过阮氏的,甚至旁人眼里的「风口浪尖」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存在,皇帝仍旧该怎麽待阮氏就怎麽待,所以放心地再让她出宫见人。

太后心里挣扎了许久,最终竟是退缩了,连她自己都觉得意外。

「绿香。」她一喟,「去宜兰宫回个话,让丽妃今晚不必来了,就说哀家身体不适。」

绿香应了声「是」後就去禀报。

过了一会儿,太后又叫了许淳生来,「去紫宸殿问陛下一声,若他今晚得空,请他来哀家这里用膳。」

许淳生微愣,也应了声「是」。

不只他自己满是惊异,到紫宸殿禀话时皇帝旁边的陈冀江也满是惊异。

等许淳生退出来,陈冀江就拦了他,堆着笑打听,「许哥哥,太后可有段日子不叫陛下去长乐宫用膳了,这回是……」

「甭问,我也纳闷呢。」许淳生摇着头摆手,端的是真不知道。

然後陈冀江一下就不给他笑脸了,脸色一摆,「那哥哥您慢走。」

许淳生就看也不看他的走了。

两人心里都直打鼓。陈冀江担心太后是不是要为大皇子的事向陛下施压,而知道更多太后心思的许淳生则琢磨着,难不成太后是想向陛下服个软?

就这麽各怀心思地想了会儿,两人暂且放下这番思量,又各自服侍自己的主子去了。

傍晚,谢昭到底抽空去了长乐宫,跟太后用膳他是没心思,但现下有大皇子这事卡着,太后是什麽意思,他必须得去听听。

进了殿,膳已备齐,谢昭一揖,太后说一句「坐吧」,他便在膳桌边坐下。

太后挥手让宫人们退下,而後两人陷入安静,殿中的氛围尴尬不已。

过了好一会儿,是谢昭先开的口,「母后有事?」

太后点点头,又斟酌了须臾,才说:「大皇子的事哀家听说了,你不闻不问,这是对此半点都不怀疑?」

「是。」谢昭神色淡淡,「朕信得过她的为人。母后您可以不喜欢她,但您别想让朕给她加这种罪名。」他已然疲於跟太后粉饰太平了,一开头便把话说得清楚。

太后点点头,似没听出他话语中的不善,从容道:「你和阮氏相处得更久,你有信得过她的道理,哀家不过问这事就是。」

谢昭浅浅一怔,继而心中生了怀疑——太后主动示弱……他似乎从记事起就没见过这样的情况。

太后面上的淡泊分毫未变,「你既然确信那是你儿子,此事能息事宁人最好,无端的去查,风言风语就会跟他一辈子。」

竟还跟他想得一样了。

谢昭稳坐着不言语,太后先执了箸,夹了一筷子蒜泥白肉给他,微哂,又说:「哀家叫你来,是想跟你说说今年采选的事。」

又到了采选的时候了?谢昭心里有些厌烦,之前才找了由头添人,现在到了正经的日子还要来一回,太后也不嫌烦。

太后和颜悦色的说:「之前你就没添人,这回多少添几个吧。天下的好姑娘多了,总会有你喜欢的。」

「母后,雪梨……」

「你不能只守着她一个,你是皇帝。」太后笑意微敛,「你可以疼她、可以疼她的孩子,但你总也需要能继承大统的孩子。」

谢昭应了声「哦」,然後道:「那朕给她商量商量,看她愿不愿意多生几个。」

太后闻言神色微厉,勉强缓了下来,又舀了一匙凉拌豆腐搁到皇帝的碟子里,意有所指,「立储可不是你喜欢就行的,还得够格。」

「是,立嫡、立长、立贤。」谢昭啧啧嘴,「阿沅是『长』,但现在还小,资质怎麽样还看不出。若他不行,以後怎麽也能有个聪明能干的,朕也会尽力让她的孩子成为嫡子,不劳母后多操心。」

他风轻云淡地说完,等着太后克制不住与他发火,就像先前的数次那样。

太后却又往他碟中添了两片清凉藕片,一反常态的好脾气让谢昭直觉得诡异。

就听太后说:「你需要一个身分够尊贵的皇子来承继大统。洛安城中的许多世家贵女都可以,哪怕是七品芝麻官教出来的女儿,也比那个阮氏强。」

「母后素来爱以出身门第定尊卑。」谢昭冷眼睇向她,难忍刻薄,「但母后您别忘了,朕继位的时候,您的母族早就倒了。」

太后面色一白,「你说话注意!」

谢昭只是笑而不语。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定心神,「你瞧瞧这桌上的菜,主菜放凉了也还是主菜,凉菜做得再精也是陪衬。你喜欢一个尚食局出来的贱婢那麽久,这道理该是不难懂!」

「啪」地一声重响,谢昭的手狠击在案,「母后,请您说话注意!」

这顿晚膳终究是不欢而散。

六格院,母子三人去七王府玩了这麽一趟挺累的,阿沅在奶娘怀里已经睡得没心没肺的,阿杳也哈欠连天。

雪梨带阿杳去南屋沐浴,觉得阿杳软软滑滑的,就忍不住捏她,结果阿杳一边笑一边泼了她一身水。雪梨没辙,只好在阿杳洗完後让清夕把她领出去,自己在南屋里等着豆沙她们换完水直接洗。

等她擦着头发再进卧房的时候,阿杳正在榻上和鱼香并排趴着。

阿杳两根手指撸着鱼香的一根胡须,「娘,我饿了。」

雪梨想想,她中午完全被易良媛做的荷包蛋吸引住了,基本只吃了荷包蛋,晚上吃面又容易消化,颠簸这一路回来後难免会饿。

於是她叫了蜜枣进来,「让厨房送些吃的来吧,看看今天做鱼汤或骨头汤没有,若有,连肉带汤来一碗,配一碟面饼,我也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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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膳房的娘娘 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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