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对上他的目光,秦婉身子都烫了起来,旋即含笑:「既然你我都有自己稀罕的人,自该各自斡旋,总有一日,守得云开见月明。」
卫珩脸色发红,细细看着秦婉的脸儿,低声问:「只是不知,我稀罕的那位姑娘,可愿意等我。」
「我想她是愿意等你的。」秦婉羞赧万分,轻轻的说了一句话,小手抚着滚烫的脸儿。她连小巧的耳垂都红了,卫珩心狂跳不止,负手道:「我自不该让她苦等。」
秦婉抿了抿唇,红着脸说:「那你就不要让她等急了。」
卫珩现下心里欢喜得很,有几分想要扑到房顶上去叫几声的冲动。秦婉给了他回应,并愿意等他……
两人说成了大红脸,心里都是乐颠颠的,好半晌不知说什么才好。因又怕雍王去而复返,是以卫珩不多时就走了。待他一走,秦婉就睡下了,一直睡到了一更时分,起身吃了些胭脂米粥,又吃了些消暑的药汁。柳老太太舍不得三个外孙,老泪纵横,秦婉忙劝其止泪。柳老太太抹了一把泪,低声道:「婉儿,你宽心,往后孟丫头若再敢在你跟前讨嫌,我定不饶她。」
「外祖母客气了。」纵然痛恨孟岚,但秦婉知道,凡事都得循序渐进,柳老太太看在死去的妹妹份上,对孟岚这个外甥女还做不到全然绝情。秦婉要做的,就是将孟岚那张乖巧的皮撕下来,让柳老太太明白她养不熟白眼狼的本质。
孟岚若是养得熟,前世柳家会落得家破人亡的地步么?
柳老太太含泪点头,本想开口让秦婉姐弟留在柳府小住一段日子,但想到今日孟岚主仆让秦婉受了大委屈,也不好再开这个口了,嘱咐了秦婉多多保养之后,这才将雍王一行人送走了。
待转回了自己院子,佩兰快步上前:「老太太,孟姑娘说是心里难受,连晚膳也没有进,不知可要请大夫?」饶是佩兰心中对于孟岚也十分不齿,但好歹是老太太的外甥女,没有苛待的道理,既然报上来了,也要知会老太太一声。
「让她饿着。」柳老太太板着脸说,孟岚的小伎俩她难道不知道?分明就是笃定自己会心疼,然后去劝她,而后又一番哭诉,这件事自然就轻轻揭过了。不说今日是在自己寿辰上,但凡朱婆子嚼舌根的事传开了,给皇帝和太后知道,柳家上下势必给迁怒,到时候,有嘴都说不清了。尽管今日在好几个命妇跟前丢了丑,但好在几人都是知根知底的密友,在她们跟前丢丑,总比捅到皇帝那里来得轻松吧?
见老太太愠怒,佩兰不动声色的问道:「那老太太的意思……」
「她要饿着就让她饿,吩咐下去,不许任何人给她送吃食,明早按着定例送去早膳,若再不吃,只管撤走,柳家险些给她败坏了!」
躺在床上暗自伤感的孟岚得了这样的话,吓得几乎从床上滚下来。佩兰吩咐完了这话,立时将门关上了,说:「孟姑娘,婢子下午就劝姑娘好自为之,姑娘不肯听,老太太如今发威动怒,姑娘还是自行生受着吧。」
孟岚本要拉住她,谁料佩兰早一步出去了,昏黄的灯火映照着孟岚毫无血色的脸,她跌坐在地上,忽然感到了空前的无力。凭什么自己落得这样的结局,而秦婉拿小贱丫头,却能如鱼得水的活着?!
从柳府回去之后不久,进入了七月,天气也就渐渐凉快了起来。秦婉安心在王府为雍王妃祝祷,不多日子,宋夷光嫌宫中闷得慌,向皇帝请旨,搬到了雍王府小住。秦婉和其感情本就好,故此两人住在一个屋子里,倒也给彼此作伴。又因即将秋闱,京中对于学子们的情况也随着时间推进愈发的关心起来了。
秦婉自然也准备趁着这股关心的热潮,去郑太傅那里瞧瞧卫珩。
「那你自己去吧,我就不去了,我宁肯在府上给你看顾着媛媛和阿羽。」宋夷光懒洋洋的歪在罗汉床上,声音恹恹没有一点活力。秦婉转头看着她:「你是不舒服,还是谁得罪了你?」
「我才不想去见你那表哥,我可生气了。」对于柳穆清在柳府对她黑了脸的事,宋夷光表示自己可是个记仇的姑娘,「他最坏了,再什么混账话,也是你提的,他非要凶我,好没有道理的人。」
「你都说他没有道理了,那你和他计较,不是一样没有道理么?」秦婉含笑道,又推她起身,「如今好容易凉爽一些,你不起身动一动,闷出病来怎生是好?」
宋夷光哼哼唧唧的,到底没能拗过秦婉,两人一起坐了马车往郑府去了。
而自打进入七月以来,柳穆清和卫珩都在郑府住下了,方便随时和郑太傅讨论学问。柳穆清正在向老师请教,管事忽的过来:「老爷,郡主和宋姑娘来了。」
「宋姑娘?」郑太傅尾音扬起,「宫里的宋姑娘?」
还未得到回答,就听见宋夷光不依不挠的声音:「太傅好过分,只记得阿婉,还要巴巴的问我一句是不是宫里的宋姑娘。我当年也跟着太傅写过几日字的,太傅就将我全忘了。」
她小嘴撅得老高,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让郑太傅抚掌大笑道:「夷光丫头莫气,你素日在宫里,一年也出不来几次。若是我欣喜的迎出去,发现不是你,给你知道了,岂不又要说,‘太傅对别的宋姑娘竟然这样热络,我可伤心了’?」
一听也是这个道理,宋夷光这才作罢。秦婉脚程慢一些,在后面听了两人的谈话,也是笑着进来:「太傅莫和她一般见识,她素来这样。」又见卫珩并不在堂中,难免有些失落,但并不表露出来。
柳穆清现下心情很好,望着宋夷光笑道:「你们今日怎一起来了?是不是有什么要事?」宋夷光却哼了一声,脑袋一甩,耳边的明珠随着动作拍在脸上:「我听不见,不知道谁在说话。」
见她如此小孩子气,秦婉也是好笑:「如今秋闱在即,我想着表哥和卫公子都要参加秋闱了,想着来送一些文房四宝,望两位能用上。」她一面说,外面一面有人将东西拿了进来,宣城诸葛笔、徽州李廷圭墨、澄心堂纸、徽州婺源龙尾砚,乃是文房四宝之中最好的东西,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
郑太傅抿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婉丫头也不给我拿些东西来?只想到这两个小的?」
「瞧太傅说得,我岂是这样的人?」秦婉一面说,一面命杜若拿了一罐明前龙井,「太傅往日是喜欢龙井的,我也就带了些来,上好的狮峰龙井,还请太傅笑纳。」
「婉丫头倒是愈发的明白事理了。」郑太傅笑着抚着自己花白的胡须,又对宋夷光笑道,「夷光丫头可明白为什么老夫总是记得婉丫头了么?」
「明白啦。」宋夷光做了个鬼脸,「这叫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你这丫头。」给洗涮了一顿的郑太傅作势要收拾她,宋夷光脚底抹油躲到秦婉身后,「太傅可不要为老不尊。」
眼看一老一少要斗嘴了,柳穆清忙起身笑道:「既是如此,学生先去叫卫师弟过来,婉儿和夷光要不要一同前去?」他很自然的就邀约了两人,以他对秦婉的了解,知道表妹多半是真的喜欢上小师弟了,是以也不介意为两人搭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