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秦婉只笑不语,宋夷光则欢天喜地的自行去找夏昭华说话,夏昭华倒也格外健谈,和宋夷光说这话,倒是十分融洽。秦婉只是笑,被皇后拘在身边:「婉儿,夷光几时和夏姑娘这样好了?」
将那日在相国寺的事告诉了皇后,秦婉笑道:「表哥和夷光机缘巧合之下八字相合,也实属难得。夏姑娘那日开解夷光,让她除掉心结,夷光自然记得这份恩德。」
听罢秦婉的话,皇后又看了夏昭华一眼,不免高看了她几分。宋夷光心思纯真,但有时格外拧巴,能三言两语将她劝服,夏昭华也着实能耐。
秦婉自行吃了自己的清淡饮食,又嫌明华殿中闷得慌,也就出门去走走。虽然有些距离,但能够清楚的听到,重华殿中歌舞升平,皇帝和众位朝臣自然还在饮宴。今日除了朝臣之外,柳穆清和付华斌都被破格邀请而来,而身为双科解元的卫珩却并未出席,正是因为太后厌弃的缘故。
想到厌弃卫珩的皇祖母,秦婉难免有些伤神,如今柳穆清和宋夷光也只差最后一步,待宋夷光及笄后,两人便可以成亲。但自己和卫珩,似乎八字还没有一撇呢。这是家事,若是皇祖母不点头,皇伯父和父王都不敢忤逆老人家的意思。
如此想着,秦婉愈发没了主意。皇祖母对于卫家的敌视来自于赵王妃,她记得,赵王妃和卫老将军并非亲兄妹,只是隔了房的堂兄妹。卫老将军给这样一番牵连,委实无辜。
夜色渐渐更浓了,秦婉风寒初愈,太后怜她体弱,也就不让她守岁,命一队御林军将她送回雍王府去。秦婉在马车上睡了半晌,又下了马车,命人烧水沐浴。才换上寝衣,忽的就听见窗外有扑棱棱的振翅声,杜若忙抢过去推开窗,小横在外面「咕咕」直叫,见窗户开了,忙飞了进来,又歇在秦婉肩上,尾羽上下抖动着。
「一只鸽子,还敢歇在郡主肩上,给王爷知道了,将你捉了去煲汤。」杜若笑着骂了小横一句,自己去抓了一把碎玉米来给它吃。秦婉解了小横脚上绑的纸卷,将它,将它放在了桌上:「一会子不要让小横回去了,这样晚了,迷路了难免挨冻。」
紫苏忙去将小横的笼子取来,又将它放了进去,拿到耳房中去了。秦婉慢慢展开纸卷,见其中是卫珩疏狂的字迹——「明晨巳时三刻,望北楼。」
大熙之中,每年的正月初一,都有游百病的惯例。说是正月初一定要到街上去走走,将百病都扔在街上,这样一年都能无病无忧。又因昨儿个收到了卫珩的传书,秦婉起身得很早,给双生子打扮了一下,这才牵着他们上了马车。
今日的京城,可谓是人山人海,叫卖的、杂耍的多不胜数,还有一些人玩着喷火这项绝技,博得阵阵喝彩。双生子年岁小,趴在车窗边上可谓是看得目不转睛,秦婉一手一个拉住他们:「可不要翻下去了。」
今日街上人太多,马车行进十分困难,行了不多时,秦婉便让车夫在此停住,自行走路去。好在此处离望北楼已然不远,秦羽和秦媛两人蹦蹦跳跳的被姐姐牵着,眼睛里只看得到点心,一会子想吃糖葫芦,一会子想吃枣泥糕,好不开心。秦婉好笑万分,只让杜若和紫苏去给两人买。自己也吃了一块枣泥糕,觉得味道很好,就让店家包了一些。紫苏正待给钱,身边忽的伸出一只手来:「别介,姑娘家的钱就别收了,收我的就是了。」
循声看去,对方却是夏竟成。他素来有些纨绔公子的样子,今日也不知附庸什么风雅,这样冷的天,他非要拿一把折扇摇着,扇得冷风阵阵的。
「那就多谢夏公子了。」秦婉体弱,将斗篷拢紧了些,向其道谢。夏竟成笑眯眯的收了折扇,见双生子踮着脚要接枣泥糕,故意逗他们:「你俩这样贪吃,长成了球怎么办?」
两人哪里去管他说什么,忙一叠声的叫着「哥哥」,两人长得就可爱,嘴也乖,夏竟成将枣泥糕给他们,两人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块,脸上都笑出花了。
街上人多,众人这样站着,被撞了好几下,无奈只好到了街沿,夏竟成笑道:「郡主今儿个是到哪里去?」
「往望北楼去,马车过不去,我等索性下来走了。」秦婉笑得礼貌,并不说去见谁,夏竟成反倒是抚掌笑起来:「望北楼虽好,我却一辈子不想去了。卫兄上一遭将我灌醉……哎呀,不瞒郡主说,我这辈子从来没吃过那样大的亏,可再也不想去了。」
秦婉笑道:「今日夏公子一人在街上闲逛?」夏竟成素来是个纨绔模样,仿佛其父的英武他从来没有继承到一样,他爱玩爱笑,不像夏将军一样不苟言笑。加之他本就是前世卫珩的好友,是以秦婉也很是喜欢他,并不对他设防。
愣了愣,夏竟成一拍脑门:「坏了!我把姑妈落下了!」又忙不迭的告饶,「郡主且等我一会子,我去找我姑妈。我可不敢得罪她,我宁愿让我爹将我揍得半死,也不愿意犯在她手上。」他说着,忙转身去找夏昭华。
秦婉不明所以,夏昭华看来是个温和的人,怎会让夏竟成这纨绔对她如此服服帖帖?见夏竟成往街上去,忙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夏姑娘很好……」
「她要是动手了,我可就只有死了!」夏竟成的声音远远的飘来,似是有些不真切。秦婉瞠目结舌,杜若也撇嘴笑道:「又跟吃了猴儿尿一样,再怎么出身将门,夏姑娘娇娇小小一个姑娘家,还跟他动手呢。」
不多时,夏竟成便领着夏昭华过来,夏昭华今日被撇下,脸色稍稍阴郁,但见了秦婉,也是笑起来:「昨儿在明华殿,我见郡主到了,想必身子好上了一些。」她说到这里,又看着秦婉,「郡主似是有些不足之症,这才引得体弱。常言道气为血之帅,血为气之母,还是要多补一些气血才好。」
「药吃了不少,也就只能凑合,若是好生将息倒好,若是有些外力作祟,就难了。。」秦婉身子一向算不得顶好,前世又给孟岚一通折腾,底子便败坏了下来,这才会在小产之后半月崩漏不止,最后血崩而亡。
「有好吃的不吃,反倒是要吃药?」夏昭华笑起来,耳边的明珠似是要飞上天去了,「我们女孩儿和他们男人不一样,金贵着呢。多吃些燕窝,也好补一补气血。另者,你可吃过固元膏?」
「说是唐朝杨贵妃创的那个?」秦婉听过这个名字,但一直不曾吃过,只因听说是用来养肤,她年岁小,还用不上那个。夏昭华颔首说:「正是,郡主大可以试试,养气血是很好的。」
紫苏忙记了固元膏的事,又说上几句之后,夏氏姑侄便先行告辞了。待他们一走,杜若才叹道:「夏姑娘真是个妙人儿,上一次三言两语就劝了安定郡主回心转意,又替咱们郡主留心着这些补身子的方子。」
秦婉只笑不语,又牵了小嘴里包着枣泥糕的弟弟妹妹往望北楼去了。
因今日人山人海,望北楼在京中本就颇负盛名,是以一楼堂中和二楼包厢走廊都有许多人或站或立,神色都是欢欣,很有新年欢喜的意味。秦婉不知卫珩在何处,四下里寻找,冷不丁被人握住了双肩:「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