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从回岛的那天起,她不是怪里怪气的,就一直追问船何时会来载他。起初,以为是不欢迎他,要赶他离开,但直到今早,他才知道这小丫头心怀什麽诡计……

想要逃家,逼他成为帮她逃家的共犯。

「好嘛,我会管好这张麻雀嘴,努力认真的做事,不然,就乖乖的待在舱房,不出来……」那小脸拧成可怜的模样,「当然啦,如果你们愿意好心地分我一间舱房的话。其实给不给也没关系,反正,一靠岸,我就会立刻下船的。」

在纤细嫩白的小腿肚上绑个完美的蝴蝶结後,他转身,没说话,伸手抬起船椅上的铁箱,放置脚边,掀开盖子并探进里头,像在找什麽东西似。

冯薇儿看着他,红唇微启,想说什麽时,他回身,拎起黏贴在她粉色膝盖的裙摆,另一手拿着菱形纹的棉外套,按压,似乎想帮她吸乾吃水的裙摆。

他总是这样转移话题!

眉心蹙起,她负气地抽回他手中的裙摆,往後退一步,美颜扳着认真的表情,严肃说:「正廷哥,我只是要借搭个船而已,为什麽你不肯答应?」

唐正庭是哈佛地质学系的高材生,毕业後,被引荐进入美国智乐集团里的一个学术研究团体。他的工作是乘着学术船,到世界各地作研究。而他已休完半个月的假,明天研究船会来接他。「小薇,我不是去玩。」

「我知道!」语气怒地高昂着,「所以我才说,一靠岸,我就会马上下船。」

「不行。」她年纪还小,心思也不够沉熟,他不能害她做出会後悔的决定。「若让岛主先生知道,他一定会难过的。」

「难过?他哪会难过!」粉拳紧握,她恨得直咬牙。「如果真是这样,他又为何开始筹备那令人可恨的宴会!」

「宴会?」这两字他特别敏感。

「对!」她吼着,像一吐多年怨气般,「冯家的女儿生来就带有原罪,沦为父亲操控的利益工具,我是筹码,也会像三姐一样,卖给那些色慾薰心的男人……」

冯薇儿的父亲冯岗是这座岛上的大人,也有权力掌控整座岛的主人。他为人直爽,个性大剌剌,对岛民从不端脸色,也不吝啬於地方建设,救济、赈灾总由他第一个发起,可说是大家口中的活神仙,尽管风流好色了点,却不影响大家对他的好印象。

冯岗是个很有生意头脑的商人,所有事物在他眼中都是种商机,又怎可能放过围绕他身边的人,当他发现女儿也可以成就他财富时,便开始致力於她们的婚事。所以,他把每个女儿都照顾的很好,呵护地让她们像温室里的花朵生长着。

虽说,政策联姻在上流社会家庭算是常见,但他的私心,却远比其他父亲还要残忍。他把女儿当作是牟利工具,招待外头来的重要贵宾,当然那些外宾全是经过他层层严格把关。若有被他们看中意想纳为妻妾、情妇,他非常乐意做媒,或只是纯粹发泄性慾的工具,他也一样很欢迎。不过,相对所付出的款额,可不就这麽容易了。

每当一场宴会的筹备,就代表着他的女儿会有一个,将沦为壮大他财富的牺牲品。这件事是秘密进行着,岛上的居民没有人知道,他也不让冯家以外的人知道,若不是十年前那悲剧发生,唐正廷也永远会像大家一样对他尊敬。

「小薇说清楚!」他起身,大掌扳住那纤弱的肩,「你说,岛主先生又要办宴会,是不是这样?」

她没说话,咬着红唇,羽睫闪着泪光。

他一生最爱的女人冯甄儿,是小薇的三姐,也是最早沦为利益的牺牲品。被迫出嫁的那天清晨,冯甄儿穿着他送她成年礼的雪白洋装∣∣她说这是她这辈子收过最好的礼物,因为是他省吃俭用、辛苦打工挣得而来的。她一个人来到俩人最初相遇的地方,在彼此托付真心的定情树上吊自溢,结束她花样年华的生命。

「回答我!」急於确认她的话,他几乎是用吼的。

他怪责自己,恨痛自己,若当初听甄儿的话带她私奔,就不会发生这样惨痛的悲剧了……所以,他不能一错再错,绝不能让悲剧重演,小薇是甄儿最宠爱的妹妹,他必须代替她保护着。

「正廷哥……」冯薇儿吓到了,不知他会有如此激动反应,她以为都已经过去了,十年,那麽长的时间该是会抚平伤痕,而且他总是那温柔和煦的模样,让她忘了他曾经历过的莫大伤痛……正廷哥实在是隐藏的太好了。

八岁那年,她亲眼目睹最疼她的三姐,在她眼前上吊自杀。那天清晨,她是偷偷跟来的,以为姐姐在玩,怎知……

自此以後,她才惊悟到自己悲惨的人生,便一直想尽办法逃离这个可怕的家庭。这是她的命,是她的人生,她要对抗这命运,也只能得靠自己,不该把他一起卷入进去,正廷哥为姐姐的事已承受不少的苦,她不能如此狠心再让他难受。

「不,没有的……」冯薇儿反捉她肩上的大手,摇摇头说:「我只是预想,只是说说而已。因为害怕会变成这样,所以才……」

「不准骗我!不许再骗我!」

「是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冯薇儿摇着头,给他一个保证的微笑。

含怨的怒眼,在她虚弱的笑容中游移着,许久、许久……他是相信了,但那愤怒一时收不回,全凝聚在指掌中,几乎陷进她纤细的肩臂。

她瑟缩双肩,痛得凝眉。冯薇儿咬着红唇,纤细的身子几乎被他揪抬了起来,对上那张曾未见过的怒脸,低垂美颜,不语。

感受那指间之中的纤身为微颤抖,唐正廷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控。

放开她,唐正廷撇首,不被人看到过多复杂的心绪,他不断深呼吸,直到能开口说话,才低低说了声,「抱歉!」弯腰,拾起脚边的外套,放进铁箱里,他没再说什麽,但那悲痛全显在他背影。

是她害的,全是由她而起,是她不该提起那往事,让正廷哥再承受一次伤痛。她摇摇头,觉得最该道歉的是她,「对不起……」他的道歉,令她难受极了。

抬起置物箱,唐正廷站直身躯,看着那泪湿的小脸,眸色软化了许多。「不许道歉,你没有错,那不是你的错。」

「对不起……」不该提起的。

他叹口气,走近她身边,摸摸她的头,轻柔地拂去脸颊上的泪水。「小薇,该道歉的不是你。」唐正廷觉得懊恼,不该释放自己的情绪,让那丫头吓到,「我已经没有事了。」

「可是、是我让你难过……」低下头,她哽咽的说,不断用手背抹去泪水,但溢出眼眶的泪,却如断线珍珠,她乾脆将脸埋进手心里。

这怪丫头不仅像个麻雀一样聒噪,还很会哭。唐正廷无奈的笑,心也平静下来,他伸手揽住那低垂的小头颅,大掌轻轻拍抚着那啜动的肩背。「傻瓜。」

苍翠浓密的树林之中,隐匿一双深炯的厉眸,越渐阴沉。

直视远方那对相拥的男女,武烈下意识拢紧拳头,蓄着张力的手臂上隐隐浮现青筋,为了避免自己愤怒地冲向前拆开他们,并狠狠地与那该死的男人扭打,那峻脸撇开,选择移开目光。

他重重的呼吸着,还是无法忍住怒意,「我们走!」抿直的薄唇溢出不耐烦的疾声。

被隔在树林後方草原後方严正以待的强尼,一接收到指令,马上用眼神朝周围的下属示意,并调整耳廓上的蓝芽,与机舱里的驾驶陈祥连线。他不清楚主人今天竟会这麽早就离去,不过他也只是想着,绝不可能会做出逾矩的行为。

仍待在原地的武烈,虽然已背对着,但耳边隐约听见女孩银铃般的笑声,那张早已刻划严厉的俊脸,更是扭曲狰狞了起来。

瞪视被逗得又哭又笑的女孩,那暴躁瞬间盘据他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

「Shit!」一拳重击树干。他实在无法掩饰内心极度不爽的感觉,若不是达达地引擎声响打断了他的忿意,武烈肯定早已冲向前砍人去。

屏住气,「Shit!」他隐忍不住再次咒骂,然後愤然的旋身离去。

上机前,那怒气仍无法平息,阴鸷的厉光不自主地往那森林看去,他怒哼了声,「小妞儿……」薄唇撇出一抹异常蛰猛的讽刺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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嚣张恶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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