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第八章

李一然可是个大忙人。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外面下着倾盆大雨，他仍然坐在招待所的小客房里进行采访。在妻子文娟眼里，他不是工作，就是忙于热心帮助他人，要不就是陪着哥儿们聊大天。他似乎很满意这样安排自己，这使他乐此不疲。妻子经常为此发表怨言，她不是想干涉他的自由，更不是打击他助人为乐的高尚行为。她是想让他明白，自己是个有家庭的人，是孩子的爸爸，老婆的丈夫，不能为了别的，就一点儿不顾家了。文娟知道他改不了，说也没用，李一然就是这样一个人。即闲不住，又热爱朋友胜似热爱家人，哪怕是几岁的毛孩子，一个电话都能将他立即招了去。最近他一边忙于工作，一边忙于帮助沈潇出一本摄影集，前期策划已经完成，资金的问题他也搞定了，妻子知道他总想为沈潇出把子力，显得自己特够意思。弄得文娟经常半开玩笑半生气的说，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跟你结婚了------就你这类人只能做为朋友相处，做你老婆就太委屈我了。李一然自知妻子在大事上是个心胸豁达之人，既然这么说了，必是自己做得不对。他不想让她心存遗憾，不想惹女儿不高兴，如今自己也是四十开外的人了，又是新闻部主任，他心里知足。这时，两个男人，分别脸对脸的坐在沙发上，沙发中间的茶几上放着一个小型录音机。“您是怎么想起来改行的？我是说您的画画得那么好，也许继续下去，没准儿还会胜过您今天的成就……”李一然问。“我不这么认为，对不起，我认为，一个人最重要的是能够准确的看清自己和把握自己，抓住机会。说实话我从小就特别喜欢摄影，学美术只是一个偶然。我一直认为，只要是热爱，就会自觉不断地去钻研它，就会在长期努力的探索中寻到一条确实可行的出路。当然，我很自信我在摄影方面的灵感，也不排除学美术给我带来的帮助。在某些方面，它们两者是相通的。”“那倒是。有些人，在某一领域天生就有灵气，一点就通，不点都通。我老婆就是，从小就特喜欢看破案电影，胆子也大，看什么都不害怕，还特会分析，这点儿我女儿也随她妈……”一阵电话音乐提示，打断他俩的谈话。是李一然的手机响了。他有礼貌的道着对不起，掏出手机。一听是沈潇的声音，脸上立即洋溢出笑容。沈潇问他现在有没有空儿，有空儿到他家去一趟。李一然自认为又是有关那本摄影集的事儿，告诉沈潇，恐怕今晚不行，要不你在电话里说，我能听明白。沈潇在电话里显得很焦急，一再强调不行，这不是电话里能说清楚的。而李一然昨天才跟文娟商量好了，明天一早就带着全家去娱乐园，并保证了今后尽量早些回家。于是李一然向沈潇解释，对不起，那就改天吧，今天我确实托不开。等事完了就太晚了。可沈潇越说越急，几乎快冲着电话大声喊了。就算我求你，这事儿必须得跟你当面说——别废话啦，你就来一趟，我他妈可是第一次求你——沈潇还从来没这么急过，看来他一定是有了什么麻烦。李一然这么想着，迅速地思考了一下，看看表，既而十分果断的冲电话说，你等着吧沈潇，我现在就去你那。……李一然快步如飞地走出长廊，走出招待所大门，冒雨跑到他那辆旧款捷达车前，坐稳后，开车直奔沈潇家的方向。雨越下越大，雨涮不停地左右摇摆，刮着玻璃上的雨水，他看了看手表又看看窗外，一脚加大了油门。邻近小区时，有一段路很不好走，即没路灯，又坑坑洼洼。眼见他的车被堵在小路当中，前面的车行驶得十分缓慢。李一然不解其意的按着喇叭，催促着前面的车快点儿开。待他一点点将车行至其间，才发现路面上有一个不小的泥坑，所有的车辆都在绕它而过，否则就会造成车陷泥坑而不能自拔。而此时的沈潇，正背对着窗子坐在沙发上，焦急地等待着李一然的到来。他一直担心李一然会突然改变主意，或雨太大，那辆破车在半路上出什么毛病。极度的担忧使他先后给李一然又打了几个手机，待情况彻底落实以后，便坐在沙发上，迫不急待地看着窗外。大雨无休止地下个不停，瓢泼一般，与前几日的暴雨差不多，漆黑的天空中时而响着炸雷，几束可怕的闪电劈进了房间里，豆大的雨点儿“噼哩啪啦”地打在玻璃上，无不加剧了他的那种担忧。忽地一阵大风，将客厅里的窗帘掀得老高，猛然打在沈潇的后背，像是玫子的鬼魂突然出现，给他以惩罚似的。他错愕失色地回过头，起身拉上窗户放好窗帘，再不敢坐那位置，换了个沙发，望着窗子定着神。稳住神后，他蓦然意识到自己该做些什么，将今晚的行动步骤，以及一整套的应对措施，在脑子又反复过了几遍。然后，他走进厨房，将几个杯子放在一个玻璃的托盘里，从厨房端出，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他回到沙发，坐定后又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心里默默地背着今晚的“台词”。彷佛李一然现在就坐在对面，向他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对于他，这的确意味着更严峻的考验，同时，也意味着向所有的熟人公开这个消息，虽然这是早晚的事情，但他清楚一定要保持冷静，情绪恰到好处，做到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