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会(2)

约会(2)

肖桦在家吃饭不讲究,有时候会赤着大膊将两双脚跳到椅子上吃饭。过去李春芽总是提醒他。屡教不改,也就算了。在外面成天衣冠楚楚,肖桦到了家就放任自己,弄得女儿还跟着他学,夸奖老爸潇洒。李春芽骂女儿学土包子风格,女儿就摆成淑女相,诘问:“这就像教授女儿编辑大人了吧?”在李春芽回拨电话的时候,肖桦已经接通了韩文的电话。韩文是省委书记的秘书。秘书是一个很神秘很特殊的部落。这些人跟定一个领导跑前忙后,有的只是领导的影子,有的则是领导的高参。——由于与其服务的领导的关系深浅之不同,同样的秘书身份有着不同的能量。许多不明真相的人,要么将秘书都当作领导的化身,白费了不少功夫,要么将秘书不当回事,不知不觉得罪了领导。韩文是个聪明的秘书,以不把自己当回事的表相示人,其实不知不觉成了领导的化身,弄得上下满意。本来像肖桦这样的外贸企业负责人,接触的主要是省政府的分管领导和部门,或者就是组织部的人,为了进入可能成立的集团总公司的班子,尤其是一把手的位置,有点儿希望的人,都在忙着奔走于这几条主渠道。人多路少,经常相互撞车,弄得大家猛然碰在一起就不好意思,但又都毫不谦让。被找的那些人也非常为难,聪明的人闭门谢客或者到处应酬,拉着平衡,对于一色人等只能彼此彼此,谁都可能对自己今后有用,谁都让他们过去欠点儿人情。于是,每个人所做的工作都因为别人做了同样的工作互相抵消互相化解。有个说法:如果找检察院救人,你要找的只能是一个关键性人物,找多了,等于没找;找错了,还不如不找。在追求政治进步方面也好像可以同理可证。只是多了一条,都找一个人,也等于白找。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主要是长期交往的结果,临阵磨枪,虽然不快也光,但到了刺刀见红的官场,总没有无缘无故的关心和帮忙。肖桦在一年之前认识了韩文,用心与其交往,经常在一起放松地相聚。前段时间韩文打招呼让他安排一下小舅子的工作,并且说最好到总部来的。肖桦想此人仅是个自修大专,从一家工厂里下岗在家,安排起来不太容易。而且费精劳神地将他安排在总部,便总有一双代表韩文的眼睛盯住他,失去了自己应有的神秘。再说以后如果给个韩文交待,要提他小舅子一官半职,又需要集体研究。思之再三,便安排了韩文的小舅子到下属工艺品出口公司工作,很快就提拔成了部门副职,工资奖金也是高了上去,弄得毫不显山露水,这样韩文自是满意,张平他们也便蒙在鼓里。他这次到广州,也是与韩文商量的结果,弄得成功,自然给了韩文向领导举荐他的重要由头,弄不好,算是休整一番。女人们最忘不了的是初恋的情人和第一个打开她**的人,而男人们太忙碌,那么多的人来找你,最后一个给人留下的印象最深刻。肖桦算定了这些,既未雨绸缪,另辟蹊径,又沉着应对,后发制人,在众人包括夫人的疑惑之中远赴广州,让大家反而看出了他淡然处世,无意纠缠,无声无息地就多得了不少分。张平今天没有来,办公室主任告诉肖桦,他已经休息好几天了。因为屁股不舒服,因为痔疮。肖桦听了笑笑,坐下来喝水,一时显得悠闲。他应该做完他应该做的事情了,比如像过江之鲫之一,与其他人一样,运用了他所有可用的关系,关系的关系。他或许成竹在胸,或许一团沮丧,总之,他完了,做完了一切,在等待之中,在无色无味甚至于没有多少希望的等待之中的生活是无聊而无奈的,就像在等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到来的班车,抬着头往前看,往后看,往下看,往上看,眼珠子都会烦闷地掉下来。单位里的同志已经知道肖桦在广州的成绩,大家一起握手祝贺。——少了一只右手的相握,这只手虚着,在张平的屁股下方,嗅着臭气,它会咳嗽不已。一个电话——赵米:“表姐说这里有很多好的风景哩,——我,我想去看看。”“人家就是想让你陪呀。——“等我有空了去看你。你把那笔业务的合同初稿先写出来吧。”这次通话就像极远的地方打了一个雷。有比她更重要的人,有比听她讲话更重要的事。放下电话后,肖桦突然想不起来为什么一定要让她跟着来,其实一些事实没有必要这样急促的。他端起水杯坐在沙发上,慢慢地让赵米暂时走出了记忆。这样赵米就在肖桦的脑部神经与表层皮肤的夹层里放着,几近于可有可无,肖桦现在不去打捞这条淹不死的鱼。女人对自己需要耐心,男人对女人也需要耐心,但更需要培育女人对于男人的耐心。那边赵米还要说话,肖桦敷衍了事地答应忙完了后与她联系,就将电话挂断了。开了一个会,正式通告广州的战果,大家起立鼓掌。没有想到价格会这么高,数量会这么多,大家表示惊愕。随从之一是业务三部的经理,他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肖桦与外商谈判斗智的场面。肖桦第一次发现此人很有文学天赋,比在广州刚刚读过的小说《桃李》的作者张者还要有叙述天才。肖桦将手按一按,让大家从兴奋中走出来,正好结束于意犹未尽这个时点,这样效果最好。各个部门汇报情况。事情真多,每次出差回来时你就会发现:大家需要请示的事情很多,同样,他们力所能及办过的事情也很多,交给你的问题多,他们的成绩也多。肖桦亲切地笑着,点着头,自己有种走到亲戚家扯淡的感觉。办公室主任将《省政府关于防治“**型肺炎”的紧急通知》向大家宣读了一遍。大家交头接耳,悄声议论着。肖桦宽容地留了五分钟时间,并且打趣道:我和某某处长也是重疫区来的人呢。大家嘻嘻地笑,好像他讲了一个风趣的故事。然后安排各项工作,好像除了肖桦,他们都没有这种智商,或者只有肖桦进行分工,他们的脑袋里才有了主张。这种感觉有时候很好,有时候很累,大家都知道这是一场无味的浪费时间的游戏,没有办法,习惯已经形成,没有人觉得受委屈。办公室主任小声提醒肖桦预防**的组织机构和人员的安排。肖桦顿了顿,看看张平空着的位置,办公室会上每个人的位置都是固定的,这也是一种规矩,规矩太多会抑制创造性,没有规矩却不成方圆。说:“等我和张平同志商量下再定吧。”肖桦有意留给大家一个悬念:关于**工作,关于张平其人。其实许多事情你千万不要一次性都让大家弄得太明白,留一点余粮,备战备荒,留一点想象,让别人的替你去思想,或者猜想你的思想,这是制造效果与影响的必需的手法之一。昨天晚上见过了韩文,两个人选了偏僻的一家宾馆碰头,韩文听到广州业务成功的消息很兴奋,他表示最近几天先向书记吹风,并设计了后面的一系列动作。韩文比肖桦年轻,但政治上却显得成熟,毕竟他的职业就是如何成为合格优秀的政客。而肖桦骨子里是个山里人,职业上是个生意人,行为做事偏重于务实。而政治更多的奇妙在乎那些奥妙无穷的务虚之中。玄玄乎乎得其所哉,这才是政治的真谛。就像气功大师在台上摆弄的很缥缈,其实随时可以点你的命门。然而社会生活中又无处不是政治,政治包裹着我们就像裙子包裹着女人。虽然肖桦对于政治有所敬畏,却非高山仰止,或者知难而退,甚而肖桦也有种热望,像剥开女人裙子欣赏她们的**那样想看到政治**裸的全部,——它到底是男性还是女性?肖桦这样论证,因为对于政治孜孜以求者大部分都是男人,像对着红牌妓女一样趋之若鹜,这么说政治应该像李(理)万妓(机)一样是个女人。再想想也还有那么多女性在政界里像男人一样摸打滚爬,该不是这些女性都是同性恋吧。说给韩文听,两人站起来笑着往外走。到了大堂,韩文的手向肖桦做了一个停顿的手势,肖桦便驻了足,看着韩文顺手从自己手里接过带给他的礼物,看也未看,也不问什么,提着放到后车厢里。等他发动了车子,肖桦才走出大堂,拉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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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鸟》:非典时期的名利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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