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好生养
第五十二章。
小蝶微微抬头,碰触到年景目光后,很快又低下头。
也就那一眼,便让年景的神色一凛。
他没有说话。
小蝶低垂着头,眼角余光有意无意地撇向他。
秦夫人见她这般娇羞模样,不免笑笑道:“景哥儿,女儿家面子薄,你就莫紧盯着瞧了。”
她说完这话,便看见小蝶红了耳根。
秦夫人是过来人,一眼看出小蝶有意年景。
她想了想,觉得此事也不错,毕竟小蝶面上的伤若真不能恢复如初,以后很难说到好亲事。
等年岁拖大了,最后即便她想嫁,也是给人填房,当妾室的命。
如今这年月,有才有貌的填房妾室尚且不好过,像小蝶这种毁了容貌的女子,岂会有好日子过?
秦夫人既然要认下小蝶,自是希望她有个好归宿。
年景为人板正,不计较美丑,又有学识,有担当,小蝶若是进年景府里做妾,比去给别人做填房妾室的日子好过许多。
只是年景向来不近女色,他这般年岁,房里连个通房都没有,秦夫人有些担心花落有意流水无情。
“哥哥,她这伤可能恢复?”年画过去偷偷拉了拉年景的衣袖。
虽然她知道年景制的药已经将吴家小姐儿面上的伤痕渐渐消除,但是小蝶这伤明显比吴家小姐儿严重许多,怕是很难恢复如初。
同是女子,年画颇同情小蝶。
年景扯回衣袖,面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他不咸不淡地回道:“恢复也是有印记的,就像做错了,会受惩罚一样。”
小蝶闻言,双手下意识捏紧手里的帕子,再也没敢用余光看年景。
秦夫人见年景这般不解风情,甚是无奈,只好安慰小蝶道:“别听景哥儿的,没那么严重,与他订亲的吴家小姐儿容颜也有伤痕,用了几年他制的药,如今已经渐渐不显……”
吴家小姐儿秦夫人前些日子在国公府老太君的寿宴上还见过,相比订亲那会,脸上的伤痕基本不可见,想恢复如初指日可待。
有吴家小姐儿的先例,秦夫人并不担心小蝶真会毁了容貌,只是她这伤明显比吴家小姐儿严重许多,想要恢复如初,怕是需要更多时日。
看那绣帕上的生辰年月,小蝶已经年满十五岁,正好是说亲的年岁,根本等不起。
秦夫人暗自叹气。
她拍拍小蝶的手背,撇了一眼正在给年画整理耳边发丝的年景,还是觉得这不解风情的臭小子最适合小蝶。
“先吃饭……”想归想,秦夫人也知道年景的脾性,他若不乐意,任谁也强逼不来。
年画还想说什么,话没出口便被年景岔开话题,“我有些不舒服……”
一听他这话,年画哪里还顾得上小蝶可怜不可怜,她紧张兮兮地扶住年景,一边垫脚去摸年景的额头,一边喊玉兰去熬药,还把小武凶了一顿。
年景随便吃了两口,借故回了房里,顺便把年画也带走了。
这是一趟浑水。
年画涉世未深,年景不想她被人当枪使。
那小蝶因为改了容颜,和身形暴瘦,使得本来有一面之缘的年画并未认出来,年景与她在王府抬头不见低头见,一言一行都相熟,自然是瞒不过他。
只是她已经失忆?身上又带着生辰年月和闺名的凭证,倒让年景没办法直接拆穿她。
她这般有恃无恐,不过是仗着秦夫人没见过王家姐弟,年画也与王家姐弟不相熟,而他更不可能罔顾师生情谊陷王家于不义。
打的一手好算盘。
年景趁年画出去端药,拿了一袋银子递给小武,“去隔壁开个房间,等会玉兰回来,你帮她们把东西搬过来。”
五台山因为是拜佛圣地,山下客栈基本都是人满为患,年景他们入住进来时,厢房已经没有相连一处的。
他们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秦夫人不想过于招摇,便未计较,将就住了下来。
年画住的那间厢房本就偏远,现在又被秦夫人安排和小蝶同住,年景有些不放心。
小武听出他话外之意,伸手接过银子,便去楼下找了客栈的掌柜,然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年景隔壁厢房的人就开始往外搬东西。
“隔壁厢房的人要搬走?”年画正盯着年景吃药,听见声响,起身开门看了看。
年景趁机把这第二碗药倒进了桌下的痰盂里。
只留了小半口在碗底。
再好的药,也不能喝过量。
年画背着身没看见,门口端着蜜饯的玉兰,和回来交差的小武却正好瞧在眼里,两人颇识眼色,眉眼一睑,全当没看见。
“少爷,刚刚隔壁厢房的人搬走了,掌柜问您可还要厢房?”因为年画在房里,小武不好明说。
年画一听,欣喜不已。
拉着年景的衣袖,撒娇要住在他隔壁。
年景本就这意思,自然不会拒绝。
只是他并不想被年画看出他的意图,故意多让年画说了几句卖乖的话才松口,“让小武去办。”
“我这便回去收拾……”
年画大喜,起身正要走,突然想起年景的药还没喝完,连忙又坐了回去,然后端起药碗递给年景,“哥哥快把药喝完,书上说良药苦口利于病,你可不能因为药太苦便不喝完。”
她板着俏脸,端着一副必须看着他喝完方才罢休的架势。
年景微微皱眉,有些后悔刚才没把药全部倒掉。
被她这般紧盯着,也没机会再下手,年景只好认命地接过药碗,强忍着一口喝完。
年画见他乖乖喝完药,接过碗放回桌上,起身喊了玉兰准备回房收拾衣物。
“团子,你就莫去了,帮我整理一下那些我等会要看的书册,让玉兰过去收拾。”年景叫住年画,抬手指了指床边矮桌上他在马车里写的手札。
年景还在病中,大夫有交代,吃过药后便要好好休息,万不可劳累,年画听他说要看书,急忙制止道:“不行不行,看书伤神又伤眼睛,等哥哥身体痊愈之前,这些书册都由我收着……”
她话说的强硬,不容拒绝。
年景没说话,他趁年画过去理书册的时候,悄悄给小武和玉兰递了一个眼神。
两人心领神会。
玉兰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年画的衣物,然后在小蝶回厢房之前将东西全部搬到年景隔壁的厢房。
等年画藏好那些手札,想起她房里还有小蝶,事情已经成定局。
年画纵然很同情小蝶的遭遇,但是相比起生病的兄长,还是年景更重要。
搬到年景隔壁的厢房之后,年画想到她把身上还有伤的小蝶独自扔在那处,心里颇为愧疚,便遣了玉兰过去照顾。
年景没有反对,只是私下交代了玉兰几句。
秦夫人对年画搬去年景隔壁的厢房并未多想,毕竟在她眼里,年画始终是那个爱黏兄长的女娃娃。
而小蝶不知是不是看出什么,有些郁郁寡欢,整日躲在房里闭门不出。
以至于年景在客栈养病的这两日再也没见过她。
更没机会试探她。
如此又过一日,官府贴了皇榜告示,五日后有皇室中人要来五台山给大旱了一年的锦州府祭天祈雨。
五台山最后一日对外开放。
皇室祭天祈雨,周期不定,年景还要回京考殿试,自然是等不起,只好拖着还咳嗽不止的病体陪秦夫人她们上山。
大致是因为最后一日,山上人满为患。
年景只顾看着年画,转眼功夫便跟丢了秦夫人和小蝶,小武似乎也发现了,紧跟过来两步道:“有爹和二叔跟着夫人,少爷莫担心。”
武氏兄弟都是练家子,年景倒不怕秦夫人有事,就是担心秦夫人找不到他们会着急,“团子,你过来些……”
他正想着,就看见年画被人流挤走,连忙伸手拉住她。
“哥哥,外祖母她们呢!”年画后知后觉发现秦夫人和小蝶都不在了。
年景被到处飘扬的香纸味道呛的咳嗽不止,他没有说话,屏住呼吸抓着年画的手往人少的地方走。
小武大致看出他不舒服,在前面替他挡住。
年景拉着年画挤出人头耸动的前殿,在路边的一个凉茶铺子里坐下来。
这条路是进五台山大殿的必经之路,路边全是做小买卖的,多是卖香纸,还有部分是卖特色吃食和笔墨字画玉器的,远远望去竟有些像现代的庙会。
年景喝了一碗茶,强行压下嗓子又想干咳的冲动。
这山间香纸味太重,他久病未愈,不易久留,年景想了想,便叫了小武去寻秦夫人她们,他则带着年画先下山去。
年景刚出凉茶铺,迎面就看见一身青衫的四阿哥。
他身边还跟着三人。
其中只有九阿哥他见过。
看他们衣着,应该是来微服私巡的。
年景拉着年画又坐回凉茶铺,想等他们走了之后再下山。
年画也看见四阿哥,她未出声,乖乖地和年景一起背对着那四人端坐在凉茶铺。
其中一个蓝衫少年指着茶铺不远处一个道风仙骨的老头,“四哥,人在这里,这位便是我昨日说的天算,他算的奇准,连九哥家几个女娃娃都能算的出来。”
四阿哥没说话。
少年见他不语,连忙压低声音道:“秀女大选在即,让他给你算算谁家闺秀进你府上利于生养,到时候也好让额娘给你留意。”
四阿哥嫡子夭折,府上至今只有一个小格格。
德妃看他府上这些年都无所出,有意给他选个好生养的。
少年不等四爷首肯,直接道:“给我四哥算算……他与何姓女子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