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5)

第十二章(5)

其实在这之前绫子早就醒过来了,昏迷只是一瞬间的事。她第一次睁开眼时曾看到官杆儿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惊慌失措,那时她还不敢肯定是这个小无赖将自己打翻在地的。她首先想到的是大太太,大太太终于下毒手了!绫子甚至没有顾得上查看自己的伤势就把眼睛合上想对策了,伤痛显然并不重要,然后她听见猪蹄儿呵斥官杆儿的声音,还不赶快去告诉东家!几乎是在很短的时间内,随着劈劈啪啪的脚步声,大太太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来了,打了这地方还能昏迷多久?我以为把脑袋开了葫芦瓢呢,抬到厚书斋的北书房去吧。大太太不被任何假象所迷惑,话说得轻描淡写。于是绫子被猪蹄儿抱到厚书斋来了。在猪蹄儿的怀里,绫子一直合着眼,不知道是否还应该继续昏迷下去,她闻到猪蹄儿的身上有一股臭酸的泔水味。绫子还听见二太太吩咐缎子和绢子去找穆先生和大老爷,但现在穆先生并不在场。绫子感到上嘴唇的人中部位火辣辣的痛,就用手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发现满手都是鲜红的血,终于尖叫一声哭出声儿来了。很快,缎子端了一盆净水来,大老爷用一块干净的帕子蘸了水给绫子清洗伤口,她觉得痛得钻心,缎子就抓了她的手不住地安慰。接着,绢子把穆先生找来了。穆先生不慌不忙地打开药箱子,拿了棉花和镊子出来,然后又拿出一包长长的银针,点燃一盏小灯,将银针一根根在灯苗儿上烧过,又用干净棉花擦了,在绫子的头上找到穴位,两针下去,血止住了,再两针下去,伤口麻麻的不痛了。穆先生用镊子和一根硬针将伤口整治舒展,跟人们说,别看伤口小,可是打穿了,这个部位奇巧,正在人中上,所以难免要痛得厉害些,没有把上门牙给打掉了已经是万幸的了。穆先生这么说倒把绫子吓了一跳,想想要真把上门牙打掉了,像个老太太样儿,还活个什么劲儿呢!绫子这么想着,穆先生已经把伤口整治好了,上面把了一小贴膏药。穆先生说,即便是有疤瘌也不会显眼,要是有云南治伤的白药就好了,一点儿疤瘌都不会留下。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这时大老爷才追问事情经过,但凶手官杆儿早已逃之夭夭了。大太太说,误伤!朱老好儿赶猪,碰巧这丫头猛个丁儿地冒出来,就给石头打上了呗,还不是认到霉,还能咋着?朱老好儿是猪蹄儿的官名,大太太甚至不提官杆儿的名字。大老爷对大太太的说法很不满意,但又不好发作,就问,这猪如何会跑到内宅这边来?大太太说,猪也是长腿的,人还跑呢,何况六畜。于是,大老爷也懒得再往下问了,他已悟出来,大太太不会像他这样关心绫子的。二太太问,那猪呢?大太太说,赶回去了,费了好大事儿。事实上,大太太根本没有看见猪蹄儿和官杆儿赶猪的情景,而那头瘦壳郎猪在没有官杆儿的参与下,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只是一声吆喝,便归心似箭般地跟着猪蹄儿回到长工房的猪圈里去了。绫子自此打击之后,极为担心会在嘴唇上留下丑陋的疤瘌,要是大老爷为此而嫌弃的话,所有的幻想都将随之而成为泡影,至于如何防范大太太和寻官杆儿报仇的事倒显得并不重要了。事情的结果是绫子完全没有必要这样担心,正如穆先生所言,因为他的高超医术,绫子被石头击穿的上嘴唇恢复得极好,只留下了一小条白白的形态极不规则的疤纹,而在几年之后,她险些被大太太用两匹蓝粗布换给一个满脸麻子的布贩子做老婆的时候,连这条小疤纹也不复存在了。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应该是发生在过年之前,那就是二太太龙凤胎的满月酒,但在这里成了一个空白,原因是在玉斗以及四邻八乡已无人记得保和堂是如何为二太太的龙凤胎办满月酒的事了,哪怕是一丁点的印象都没有,而我的奶奶在世时也从未提起过,如今,我的父母和叔父尽皆辞世,想在这件事情上追溯一点蛛丝马迹已不可能,这个缺憾将从始至终地保留在我的小说中。好在名门保和堂蒋家的故事中,二太太龙凤胎的满月酒并不至关重要,还不能完全影响我们继续沿着故事的脉络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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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流年:民国初年北方乡镇富人家宅院的情感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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