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女儿声音都哭哑了,却带了熟悉的讨好求饶,傅品言挑了挑眉,扶正女儿肩膀,见她目光躲闪就是不肯看他,跟以前闯祸时一模一样,冷哼道:「这话你说了多少遍了?」
「每年都得说个百八十遍吧?」旁边的傅宸加油添醋。
傅容瞪了哥哥一眼,撒娇地扯着傅品言腰间玉佩晃,「爹爹,我都这样了,你还舍得罚我吗?要罚也得等我好了再罚啊?」
女儿恢复正常,不再说些大逆不道的话,傅品言松口气,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舍得罚?只让女儿平躺下去,替她掩了被子,又怕她恃宠不记教训,故意冷着脸问她的身体情况。
「爹爹放心,都没事了。」傅容伸手握住床头姊姊的手,朝父亲和兄长道:「这麽晚了,爹爹、哥哥都回去吧,姊姊在这里陪我就好。」
家人都认为她受了惊吓,眼下就算想把亲人全部赶走,减少传染可能,他们也不会答应,何况说了也没人信,只好留下姊姊陪她。
但傅容不是很担心姊姊会被她传染,郎中说过,水痘多见於十岁以下的孩子,发痘前两日时最容易传染,得了也不算大病,只有小孩子略加危险些,得仔细照看。
梦里……暂且就当是梦好了,或许是距离她发痘还有些时日,落水後姊姊连续陪她睡了三晚都没事,只有弟弟不知何时染病的。
过去自己从来没有碰过发痘的人,第一个痘出来之前,哪知道自己染了病,几乎每天都要抱弟弟……暗暗抓紧被子,傅容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後悔没用,重要的是眼下,是将来。
见女儿只是脸色有些白,精神还算不错,傅品言放了心,柔声叮嘱几句便站了起来,领着长子离去。
傅宸临走前朝傅容做了一个写字的动作,脸上笑得特别灿烂,露出几颗白牙。
那是在告诉她,父亲这次肯定还会罚她抄书呢,让她先别得意!
换做以前,傅容定会气得把枕头丢过去,可那是她的哥哥啊,牢牢护着她的哥哥。看到还带着青涩顽皮劲儿的哥哥,傅容只觉得好玩有趣,难以想像哥哥真的会变成那个冷峻似铁的侍卫统领。
「哥哥逗你玩呢,别理他!」担心妹妹动怒,傅宛故意往外坐了坐,挡住傅宸身影。
傅容收回视线,看着面前娇美如盛开牡丹的姊姊,什麽都没说,撒娇般抱住了她。
如果她发痘了,那一切就是真的,父母不信她没关系,她会尽所有努力护住姊姊、弟弟,不让弟弟夭折,不让姊姊嫁给齐策那个混蛋,错付真心,在大好年华香消玉殒。
傅宛只当妹妹後怕,笑着道:「没事了,好好睡一觉,把噩梦都忘了,爹爹舍不得罚你的。」
「嗯,姊姊上来吧,咱们一起睡。」抹抹眼睛,傅容拽着姊姊的手道。
「等等,我去叫水给你擦擦脸,哭了半天,明早眼睛肯定肿得跟核桃似的。」傅宛打趣她。
傅容舍不得姊姊走,朝外面努努嘴,「让梅香、兰香去不就成了。」都是她的丫鬟。
傅宛看看她,平静地道:「她们没有伺候好你,一人领了十板子。妹妹,你真为她们好,以後就学乖点。」妹妹受了惊吓,哄是该哄,训斥告诫也不能少。
傅容乖乖低头认错。她怎麽忘了,父亲、母亲疼他们,对别人可是赏罚分明的。
见她明白了,傅宛这才起身,吩咐守在外间的她的大丫鬟白芷去端热水。
白芷吗?听到这名字,傅容垂眸,嘴角浮起冷笑——不怕,慢慢来,该收拾的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擦过脸,姊妹俩熄了灯,同被而眠。
第二天早上,傅品言夫妻一起床就赶过来看女儿,院子里的僧人们还在念经。
傅容早醒了,咳个不停,见到父亲、母亲,她泪眼模糊地诉苦,「我头疼,爹爹你快快把那些人赶走,吵了一晚我都睡不好觉,现在,咳……嗡嗡的我好难受。」
落水着凉本就容易生病,既然女儿神智已清醒,自然不用再做法驱邪,傅品言马上吩咐管家好言好语送众僧回去,又请来用惯了的李郎中。
傅容的病是装的,李郎中没看出什麽,见小姑娘悄悄朝他眨眼睛,顿时心里有数,开了副驱寒治咳的方子。
傅品言乃进士出身,浸淫官场多年,能升到冀州知府的位置必不可小觑,他不敢开假方子糊弄,反正三姑娘知道自己没病,肯定不会真的喝药。
李郎中走後,傅容再三叮嘱身边的亲人们,「官哥儿还小,我病好之前,娘就别抱他来看我了,还有你们,从我这儿回去後一定要洗漱乾净,换身衣裳後再去看官哥儿,免得把病气带过去。反正我丑话说在前头,我最喜欢官哥儿了,要是有人不听我的话害他生病,我就一个月都不理他!」在她想到办法提前搬去庄子之前,只能这样护住弟弟了。
「才一个月?」傅宸不太满意这个期限。
傅容鼓了鼓腮帮子,恶狠狠瞪着他,「你到底听不听?娘,哥哥不换衣裳你就别让他抱弟弟!」
乔氏笑着点点女儿红扑扑的小脸,「好了好了,知道你爱护弟弟,放心吧,我们都听你的,你先别管官哥儿,自己早点把病养好才是。」
「娘别糊弄我,一定要照顾好官哥儿。」傅容抱着母亲撒娇,大眼睛里满是哀求。
「不糊弄,娘什麽时候糊弄过你?」乔氏被爱女看得心软软的,再三保证。
傅容这才放心。
【第二章姊姊弟弟我来护】
傅品言乃冀州知府,傅容落水一事传出去後,与傅家交好的几户人家纷纷前来探望。
其实傅容醒来後什麽事都没有,只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所以当乔氏跟那些夫人、太太叙话时,便由傅宛、傅宣两人领着几个姑娘去园子里玩。
眼下傅容装病,以怕过了病气为由谢绝了众人探访,只有梁家二姑娘逛完园子後天不怕地不怕地跑了进来。
「活该,叫你贪玩不叫我,我会划船也会泅水,跟我在一起,保你不会淹死!」梁映芳一屁股坐在床边,拿着刚刚在园子里随手摘的蔷薇花往傅容脸上扫。
梁家是武学世家,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一手八卦拳更是赫赫有名,上至京城勳贵,下至地主豪绅,都想把自家儿子送到梁家习武强身,再凭一身好武艺功成名就。
可惜家世越好,那些公子哥儿们性子就越娇气,不过梁家老爷子可不管,通不过他家收徒考试的,一律赶走。
傅品言出自京城景阳侯府,生母是姨娘,从小苦读中了进士,儿子傅宸的脾性却酷似故去的老侯爷,喜欢舞刀弄枪,偏偏傅宸又聪明,先把傅品言交代的功课都做好,不给父亲挑剔的理由,然後就去翻自己搜罗来的「武功秘笈」练功。
傅品言见长子嗜武成痴,怕他瞎折腾伤了身,就给他请了武师父。去年一家人搬到冀州治所所在的信都城,恰逢梁家收徒,父子俩早听说过梁家大名,立即携礼去拜师,傅宸也争气,不但通过考核,更被梁老爷子收到门下,成了嫡传弟子。
有了这层关系,梁、傅两家很快交好,无形中帮傅品言早早在信都城站稳脚跟,让城里一些原打算送新任知府一些「见面礼」的地头蛇碍於梁家名望不好动手。
当然,这是傅品言最看重的事,傅容一个小姑娘还不懂,她只觉得梁映芳热情大方、坦率真诚,不像其他大家闺秀那样做什麽都束手束脚,简直对极了她的性子,两人迅速成为好姊妹,平日里傅容跟梁映芳一起玩的时候甚至比跟家里两个亲姊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