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形色色的“家庭三陪”

形形色色的“家庭三陪”

蒙太奇一:

在买当劳和肯德鸡餐厅的一隅,一个男孩或女孩正在贪梦地吃着汉堡包或者啃着鸡大腿,其口嚼声与餐厅里的背景音乐互为协奏,在吵杂的环境中颇像是一种行为艺术。小孩子聚精汇神旁若无人。就在一旁,一位母亲或者父亲在默默的坐着,两只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孩子,面带疲惫的幸福,沉浸着孩子快快长大的梦想之中。尽管口水早已在嘴中翻江倒海,但他或她的角色却经常只是个陪客。在这儿我把这种现象称之为:陪吃。

蒙太奇二:

在每天早、中、晚的三个时辰,在中国的几乎每一个城市里,都在上演着像当年八路军进出城时的热烈相迎和相送的盛大场面。无论是寒风肆虐的冬天还是酷暑难当的夏天,这一处处戏是常演不衰的。这用不着像当年上山下乡时的全民动员,每个人都是自告奋勇的,一个个掉了门牙的老人拉着一个个还没长出门牙的小孩之手;一个个步匆匆尚未睡醒的男人或女人驼着自己一个个依然睡眼惺悚的孩子;一个个小心翼翼的现代远征军(保姆)紧抓着一个个小主人衣服的一角。无论他们是谁,他们都在做着同一件事,那就是护送和相迎这些小祖宗们光荣而去凯旋而归。尽管这种征程往往只有几十米最多几百米。但是,这已经成为中国现代都市的一大景观了。大约十年前的一个中午,我和美国《美女与野兽》演唱组的经纪人,一个美国人路过北京三元桥附近的一所小学,只见该校门口乌压压的站着很多人,年纪从二十来岁的到七老八十的都有。这位老外见状有些惊讶,于是就问我:

“他们都在干什么?”

“他们是在接孩子。”我不假思索的说。

没想到这句话说得这位老外一头雾水。

“接孩子?”老外的眼睛突然放大了几倍,一脸困惑的神情像似在解读一种千年之迷。

“是啊,接孩子”。我依然如故。

“这些孩子住在那里?”

“就住在附近”。

“那为什么要接?”

“我们这儿就是这样的,不仅要接,呆会儿吃完中午饭以后还要再送呢”。

“怎么会这样,美国的小孩上学从来没人接送的。”

“那是你们美国,我们中国就这样。”

老外哑然。但我看得出,他那双碧蓝的眼睛里充满了迷惑。当我们快走到长城饭店的时候他依然一步一回头的。我知道,在他眼里,中国什么都是神秘的,包括小孩上学接送这么一件在我们看来早就习以为常的事,可在他眼里却是件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这叫什么?用学者的话来说这就是东西方文化的碰撞。那么就这件本身来说,我姑且把它叫做“陪行”吧。

蒙太奇三:

夜晚,窗门紧闭。台灯下孩子们匍匐在写字台前“奋笔疾书”,父母在一旁坐着,或是举头望明月(监视),或是低头思故乡(瞌睡)。但无论如何,他们都在兢兢业业的扮演着“三陪”的另一角色:陪读。时光穿越一天的辛劳,继续着爱的缠绵。这又是一幅幅人类难得的艺术画珍品,但却是无价的。当生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进入迟暮之际,画中的每一位角色都不会忘却他们曾经拥有过的这段时光,不管是痛苦的还是欢乐的。

蒙太奇四:

周末,是人类发明的一种放松身心的法定时段,是人类留给自己生命难得的自然喘息。西方人把周末视为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天赐良机,在郊外的金色池塘边,在大自然壮丽的景色中彻底的把精神放逐:

我光着膀子我迎着风雪

跑在那逃出医院的道路上

别拦着我我也不要衣裳

因为我的病就是没有感觉

这是崔健一首歌中的歌词。只有精神被彻底的放逐,人的生命才会有长久的博然生机,而一切有创造性的思维闪现,都须以精神的自由勃发为前提的。而一个没有感觉的人是不可能有任何创造力的。然而我们又是一个什么状况呢?每个周末,你都可以看到无数的父母驮着自己的孩子奔赴各种战场:钢琴班、提琴班、舞蹈班、书法班、围棋班、英语班、作文班等等等等。教室里,孩子们继续着精神和身体的双重劳作,本应放松的精神在被逼无奈的劳作中感觉全无,每一个机械的动作后面飘荡着孩子们天性中对大自然的梦游。而父母们呢,却在学校门口吮吸着污浊空气的同时,幻想着从孩子的琴声中飘出帕尔曼式的悠扬与激情。这就叫做:陪练。

蒙太奇五:

如今中国有一个奇观,那就是每年各大学开学的时候,你会看到一群比自己父母都长得高大的“大男孩”“小姑娘”们象残废一样伫立在一边,而他们的父母却上串下跳的为其办理着各种入学手续。这些父母就象仆人一样伺候着他们的主人,而这些主人们却还不时的板着脸,嫌弃着他们动作已经不太利索的父母们。天哪!,这是一种什么情景啊?身强力壮的人象废物一样却以主人的姿态傲视其母,而已经操劳一生的父母却象仆人一样继续为其早已成人的子女疲于奔命。我不知道应该把这种现象称之为什么,这种“中国特色”实在是让人厌恶。如果从进化论来看的话,那么我宁可把这种现象称之为:人类物性功能的全线委顿。

蒙太奇六:

不久前在上海卫视中看到,儿子在外面杀了人,做父母的不仅不劝其自首,相反竭力为其掩盖罪行销毁罪证并为其开脱,千方百计地阻饶公安机关的侦破工作。当然结果是人仰马翻,被公安机关双双抓进监狱。当这位母亲痛哭流涕的进行忏悔时,一切都已经为时过晚了。或许是当一个人生命行将结束时,其恶亦善。然而人为什么一定要到生命辞世的时候才幡然醒悟呢?有一个流传很广的故事是这样说的:从前有一个杀人犯,在他即将走向刑场的时候,他向法官提出了一个要求:他想见他母亲最后一面,法官同意了他的请求。于是他的母亲被带到了儿子面前。面对悲痛欲绝的母亲,儿子向其母提出了最后的请求:妈妈,我能不能再吃您最后一口奶?欲哭无泪的老母默然地点点头。随后是一声惨叫,只见这位母亲的奶头被其儿子咬了下来。接着儿子说道:妈,你为什么从小不好好地教育我,为什么你对我如此溺爱导致我今天无法无天而走上了犯罪的道路?你要对我的死负责!母亲鄂然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欲辩无词。

这又叫什么呢?就把它称之为“陪葬”吧。

好了,够了吧!从“陪吃”到“陪读”到“陪练”直至最后的“陪葬”。这一切的产生都是由我们的父母所引发出来的现代悲喜剧。而这全部的起因居然都是因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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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病――对当代中国教育的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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