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可是,她还回得去吗?阿圆苦笑一下。
【第二章长嫂的气势】
端了木盆到院子里,先放地上歇一歇,再一鼓作气搬起来,泼出去。
这老旧的木盆可不是一般的沉重啊!
阿圆不禁怀念起轻飘飘的塑胶盆,来到灶房取了水刷了木盆,再换了一盆清水,弯腰驼背地回正屋。
不是阿圆懒,这木盆要是装多了水,根本端不起来。
乖宝宝阿文就跟个小尾巴似的,屁颠屁颠地跟着阿圆,任这个新嫂嫂把布巾子垫着他下巴,一只手沾了水为他把脸抹了个乾净,最後索性弄湿布巾子,把他的黑脖子也抹得发红。
终於把头脸瞧清楚了,呵呵,能算得上是个小正太!
阿圆手上不停,嘴里也唠叨上了,「阿文,香皂有没有?肥皂呢?没有啊,那洗澡怎麽办?洗头发呢?用什麽?啊?灶上烧火剩的灰?那不得越洗越脏吗?啧啧,这世道——」
是因为换了环境,心里太紧张吗?阿圆的话明显变多。
小家伙的头上也不乾净,正好,可以试验一下草木灰是否确实能够清洗头发。
阿圆笑得跟狼外婆似的,拐了小娃儿去灶房,搓了半簸箕黑灰,又从尚留余温的大锅里淘了些温水,兴匆匆的把阿文的小脑袋蹂躏了一遍。
小娃儿的头发齐肩,软软的,还有些发枯,把一锅温水都用光了,才算洗得清清爽爽。
阿圆拿布巾子反覆擦拭着阿文的头发,内心里温温软软的。
「阿文,家里爸爸妈妈——不是,是爹娘,还在吗?」
「娘生完阿文就累了,祖母说她被菩萨接走了,爹後来也去找娘了。大哥说,他们都很累,得去过能歇着的日子,我们跟着大哥过,有了大嫂,大嫂就会跟娘一样疼我们。」
小娃儿的童音里并无悲伤,父母都不在了,他已经适应。
就像前世的阿圆,不得不适应,当别人问起自己的父母时,能很淡然的笑笑,说一声,「不在了。」
「嫂子,你还要跑回自己的家吗?你留在咱们家里,跟娘一样好不好?」阿文人小鬼大,舒服的任由阿圆摆弄脑袋,还贼兮兮的追问上一句。
「自己的家?」阿圆苦笑,那个高楼林立的时代自己大概是回不去了,这具身体的那个家从这两日的情形看来,也是形同虚设的吧?
「我……没有家了……」
「阿文的家就是嫂子的家啊!」小家伙理所当然的把脑袋往阿圆怀里钻,「大哥会疼你,阿文也会疼你的。」
阿圆内心一处角落忽然坍塌,酸楚得不行,眼睛也犯了潮,换了木梳在手,为小娃儿梳顺头发。
或许,自己可以试一试留在这个贫瘠的家里,反正,当下也没地方可去。
阿圆给自己做心理建设,那个男人既然在新婚之夜可以被自己赶出去,以後也应该不会用强的吧?
实在没法子相处,再琢磨跑路好了,那时候也应该熟悉这里的风俗习惯和地理环境了。
「阿文,你大哥他们什麽时候回家?」阿圆决定暂时留下来,马上就想解决另一个切身问题——身上觉得黏糊不舒服,她也渴望洗个澡舒服一下,当然,前提是大部队别回来。
「大哥他们去地里收红薯呢,咱们家里就剩河沿那片自留地了,大哥说收完才回来,饿了就在地里吃几个生红薯就行,又挡饿又止渴,不用准备午饭。」阿文现在有了新嫂子,不希罕大哥他们了。
阿圆大喜,拴上了院门,领着小阿文去灶上烧热水,好在小家伙聪明,知道怎麽用引火石点火,怎麽填蓄柴草,怎麽用烧火棍给柴草支出空隙,让灶膛烧得更旺。
一大一小闲聊着,还真的烧出了一大锅热水,阿圆就在灶间洗了头,将头发绾出个疙瘩,又把木盆抱到正屋。
「阿文,你乖乖的帮嫂子守门,等嫂子洗好了,就给阿文做好吃的行不行?」
小家伙正开心呢,还有什麽不行的?拍着小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没有大澡盆,就用小木盆应付了。
阿圆把身上打湿,搓上草木灰,洗净。
还真的没把皮肤洗黑,相反的,匀称优美的身材在冲了水後更显白皙,她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水仙花,忍不住要自恋一番了。
佛家有言,其实身体就是借你使用一段时间的皮囊而已,根本用不着万般在意。
可是,天可怜见的,她就是一个最为平凡的小女子,怎会不在意这副皮囊的健全健康?
当确认了双腿无恙之後,她的心底深处忍不住又添了新的渴望——让这副皮囊更美更漂亮些吧!
没有镜子,阿圆抚摸这张脸,光滑得像剥了皮的水煮鸡蛋似的,也没有什麽痘痘疤痕之类的,想来这容貌应该不会太可怕。
从墙角的一个小木柜子里翻寻到一个小包袱,看起来就是这身子原主的旧衣物,阿圆摇摇头,这新媳妇的嫁妆单薄得可怕,不但「十里红妆」绝对不挨边儿,就连基本的四季衣裳也没人准备,原主又死心眼,一门心思的不嫁,还抱了鱼死网破的决心,连自己四季的旧衣裳都没带全。
啧啧,傻姑娘,你知不知道,能拥有一具健全健康的身体是多麽幸运的事情,为了这麽点小事就丢弃了性命,太不应该了!
阿圆嘀嘀咕咕的换上一身旧衣,浅粉的颜色,依然绣着花边,比前世里自己接触到的十字绣要繁琐精细。
不过,走两步以後,怎麽都觉得别扭——习惯了贴身内衣裤,就这麽松垮垮的穿着裤子,不适应啊!
想想古人也是有亵裤一说的,阿圆再次翻拣那个小包袱,终於确认两身短小的白色衣裤完全可以胜任内衣一职,於是重新更换,等里里外外都收拾齐整,连汗都冒出来了。
开门倒水,阿文还尽职尽责的做着守卫,好不容易等到新嫂子冒出头来,急忙表功,「嫂子,阿文很乖。」
「嫂子知道,阿文最乖了,现在饿不饿?我们去做饭。」
把自己那身新嫁衣泡到水盆里,一大一小再次来到灶房,坛子罐子扒拉了又一个遍,最後决定——烙饼吃。
阿文倍感新鲜的跟着阿圆,看着她从缸里挖出一瓢黄黄的杂面粮来,又摸出了一颗鸡蛋打在杂面粮里。阿圆早就把灶房里的材料摸得门儿清,这家余粮稀少,嘿嘿,鸡蛋还剩三个,那就将就点,先磕一个调调滋味儿好了。
小家伙见状口水开始流了,手指又一次塞进嘴巴里过乾瘾,阿圆调着面糊看到了,腾了一只手,啪地一下,把那只脏手打下来。
「阿文乖,吃手的孩子会变傻的。」在育幼院身经百战的大姊大,最善於应对各种小朋友的臭毛病。
小家伙先是被吓了一跳,撇撇嘴巴,要哭不哭的看向阿圆。
「家里有葱没有?我没找到。」阿圆专心搅拌手中大碗公里的面糊,转移了话题。
「有,阿文知道,就种在灶房墙根上。」小家伙精神了,随即跑出去拔了一棵嫩白的大葱回来。
阿圆熟门熟路地烧火热锅,对於干活,她从来不犯怵,看了阿文做过一遍起火,一学就会。
锅热了,把面糊一圈圈倒下去,随时用锅铲调整厚薄,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烙熟了一大张薄薄的煎饼,香气暖烘烘的扑面而来,捞起来以後,她把煎饼折成圆锥形状,指导阿文夹一些葱丝,再涂上点黑面酱,就专心去做第二张大饼了。
小家伙吃得蜜口香甜,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形。
当阿圆铲起第二张煎饼的时候,小家伙想起来要与别人分享了,小脸蛋红扑扑的递了咬过的煎饼到阿圆的嘴巴旁边,「嫂子,也吃一口阿文的。」
这小子果然讨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