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赵宫吏的两头家

如果追遡祖上几辈，赵宫吏其实还算得上是赵国皇室的成员，只是后来家道日渐没落，到了他父亲这一辈，家里剩下的行当已经不多了，虽然他父亲承接了父辈的世袭，当了个芝麻大小的文案史官，却是个出名的酒鬼，整天不务正业出入风月场所，对于一个家庭来说，简直是灾难。好在，赵宫吏的母亲善于持家，一枚铜板掰开两半花，倒也让赵宫吏兄弟俩没有受挨饿之苦。

更值得庆幸的是，赵宫吏跟他弟弟非常争气，从小就听话懂事，弟弟在二十岁时入伍，二十五岁便当了城防官，而赵宫吏本人也不赖，打小就开始翻弄父辈留下的史籍，认真钻研历史和法学，并通过了当时为史官、监察官世袭后代开设的司法考试，取得了入职资格，顺利当上了狱头。

你可别小看这个小小的狱头，权力却大得惊人。当时的隐宫就好比一个独立王国，管理隐宫的狱头握着生杀大权，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还可以随时将隐宫里的女劳改犯发配给官员当小老婆，那简直是一份富得流油的差使。特别是逢年过节，那些劳改犯的亲属，为了见上自己的亲人一面，也为了让自己的家人在里面好过一点，一般都会买点礼物送给狱头，或偷偷塞点钱币，一时风光无限。

赵宫吏原本有一房夫人，可生了一个女儿后便再也没有生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对于传宗接代观念极强的他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俗话说，男人有钱便变坏，因为当狱头能挣点小钱，想想将来竟然没有儿子继承自己的事业和遗产，多少是有点不甘心，于是赵宫吏便有了添二房的心思。

你还真不说，正在他挖空心思要娶二房的时候，一个女人突然间进入了他的眼法。这一天，上面给隐宫送来了几名役工，其中有一名别号叫丽娘的女役工让他看得两眼发直，当了狱头这么久，还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犯人，那简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狱花啊！自此以后，他经常有意无意地关照着这位女役工，尽量少给她派工，还不时送点红头绳之类的小礼物，希望能取得她的好感。

其实丽娘身世不凡，其祖父便是秦昭襄王同父异母的公子壮，因自己有实力却未能继承王位而心生怨恨，后来公然联合另外一位王子公子雍及部分大臣诸侯发动政变，试图推翻秦昭襄王的统治，结果政变失败，公子壮被杀，丽娘的母亲及丽娘得以侥幸逃脱，跑到赵国邯郸城隐姓埋名藏了起来。本以为逃脱了死罪，日子便好过了，偏偏邻居有个二流子看上了丽娘，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二流子跑到丽娘家，将她母亲打死，然后将她侵占了。经历了母亲之死和受辱之恨，丽娘悲愤交加，趁二流子不在意的时候用刀将其砍死。在当时，杀人是要偿命的，考虑到当时她也是出于自卫，官府仅是对她进行刑僇，随后便交由隐宫严加看管。当然了，自从丽娘的母亲死了后，知道丽娘身世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她自己，她也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如果换作以前，像赵宫吏这样的小官，丽娘是根本看不上眼的，但现在身陷囹圄，作为主管犯人的赵宫吏能对她这么好，倒也多少有点感激，不过她也知道，赵宫吏其实是另有所图。果然，一个月后，赵宫吏找到丽娘，说过几天会有上级官员来隐宫物色女役工当小老婆，像丽娘这么漂亮的女役工，百分百会被选中，而按当时的规定，一旦被官员选中，女役工是无权拒绝的。

丽娘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便对他说：“与其嫁给不相识的人，倒不如跟了你。”

赵宫吏一听，大喜过望，连忙置办酒席，将丽娘娶过门。由于丽娘服役未期满，即使当了他的小老婆，也只能在隐宫里继续服役，其他的女役工亦是如此。好在，隐宫的地方够大，就像一个小村庄，容得下数百户人家，有不少役工都是在里面生小孩一起过活的。

自从娶了丽娘后，赵宫吏便以隐宫为家，把家里的第一夫人凉在了一边，而丽娘也非常争气，七八年间便一口气为他生下了四条“化骨龙”：大儿子赵登，二儿子赵高，三儿子赵功，四儿子赵成。眼看儿女成群、家大业大，赵宫吏直笑得合不拢嘴，总希望这四个儿子长大后能够光宗耀祖显门庭，所以，当吕不韦要他帮忙将秦公子异人藏起来的时候，他想到了几个儿子的未来，特别是听吕不韦说，将来如果秦公子异人登基了，会将秦国四分一的国土封给他，既能挣大钱又可封侯，这笔买卖即使冒着杀头的危险，也是值了，毕竟为自己和儿子们多留了一条后路。

自从送走了秦公子异人和吕不韦之后，赵宫吏预感到赵王肯定不会放过秦公子异人的夫人赵姬母子俩的，于是他找到赵姬的父亲、邯郸城里有名的大商人，又要了百金，花一部分钱将看守人员打发走，然后将赵姬母子俩接出来，安排到他事先购置好的房子里。果然，当赵王派人搜了几天，搜遍全城都无法搜到秦公子异人的时候，不禁勃然大怒，下令要杀死赵姬母子，可当执行命令的人赶到赵姬母子居住地时，那儿早就人去楼空，连看守的人员也不知去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