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因为那一年,秦奕并没有表露身份,只是统领的一个亲兵而已,他们兄弟肯定都不会留意。
所以后来,陶家老太太和陶宗名虽然不知他们两兄弟在背后干的好事,却在当兵的人都走后,先是容忍了叶秋几个月。
不是他们好心,是怕那统领觉得新鲜,回头再找上门来要人。
谁知人家一去不回头,他们眼见叶秋肚子渐大,怕有朝一日事情败露,便想把叶秋沉塘。将此事消弥得干干净净再说。
再然后的事,叶秋就都知道了。
只是想想这样狗血的事情居然发生在自己身上,她还是有些疑问,「那你,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既然男人当时也是神智不清,谁知会不会认错人?
可李雍再瞟她一眼,却道。「当日。你虽扎了我一下,可我也咬了你一口。」
要不他一个男人,就这么跟女人睡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就被人把自己打晕跑掉了,他丢不丢人的?
啊?叶秋茫然张大嘴巴,她被咬哪儿了?
「你左后肩。有个牙印。在潞州那回,我看到了。」
男人这么一说。叶秋终于脸红红的想起来了。
那次是她被秦奕抓走,给沈轻尘下了迷药。她以为自己跟男人第一次成其好事,没想到男人还用来检查印记了。
咳咳,叶村长清咳两声。努力把脸上的热意压下去,「那你,你怎么过了这么久才来找我?」
她还想努力做出盛气凌人的样子。无奈这事情怎么听自己都有些理亏,实在理不直。气也壮不起来。
李雍又瞟她一眼,「我不是说了吗?有很多人想置我于死地,当日先皇还在,他知道我来了此地,派了暗卫想来杀了我。秦彦家的事,其实是他故意泄露给我的,就是想逼得我出手。我那时一面要躲开追杀,一面又要赶回京城,便有时间,又哪里敢来找你?等我赶回京城,看到秦彦一家,还是堂堂的王爷王妃,都死得那样凄惨,我就更不敢来找你了……」
他垂着头,没有继续说下去,可叶秋却能够理解了。
亲眼看着同样身为皇族的亲人被置于死地,本就在刀尖上打滚的李雍怎敢连累旁人?
如果换作叶秋,她想,自己就算是良心再不安,也不敢去打扰别人安宁的。
相比起来,虽说让一个女子失了名节是很惨。但比起让她失了性命,似乎又没那么要紧了。
叶秋再看他那样垂头不语的样子一眼,心中最后那几分怒气也终于消散了,「你后来再出现,是来找我的吧?」
这回男人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那时候,先皇故去,他也渐渐掌控住兵权了。第一个生起的念头就是回八角镇,找找当年的那个女孩。所以才特意找了个借口,让何渊跑到这里来买棉花。
谁知先皇的暗卫贼心不死,仍在追杀他。只谁知道阴差阳错,却是让李雍误打误撞,遇见了小地瓜。
在来到八角镇,听说了叶秋当年的事情后,李雍就怀疑地瓜是自己儿子。或者说,他很希望,地瓜就是他的儿子。
虽然因为当年他是暗中行事,叶秋没有见过他,他却远远见过她几眼,对这个美丽聪慧又果决的女孩有着很好的印象。
但是随后,在他短暂失忆又清醒过来之后,他却犹豫了。
因为先皇的暗卫就象看不见的影子,天知道会什么时候冲出来给她们母子来上致命的一刀。李雍是人又不是神,怎么可能随时随地保护着她们?
所以他不敢承认,更加不能承认。
试想想,薛适得知叶秋是他将娶之人时,都苦心算计着把她绑架,如若让人知道地瓜是他的长子,那些人会怎么算计他?
他那么一个小孩子,要如何自保?
是以,要不是这回地震,弄得差点天人永隔,李雍都不会这么突然的说出来。
他原打算着,是等到成亲那日,再悄悄告诉叶秋,让她心里先有个数,再缓缓告诉地瓜,总之自己一家人心里知道就行了,没必要说给全世界听。
叶秋默了默,基本能明白他的苦心。
细想想,自相识之后,除了对外宣扬,给地瓜一个名分,李雍真的已经做到了一个父亲应该做的一切。
他所有的钱财都交给了孩子的母亲,他最重要的兵符放在了仙人村,他还几次充当地瓜的老师。
只是叶秋心疼儿子,才让他学武不成,改成学文。
其实话说回来,他这样不认儿子,对他自己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可他宁肯自己一人受苦。也不愿意让她们跟着担惊受怕。
这其中必然有他对地瓜的愧疚,宁肯不当这个爹,也要保护好她们母子的一片真心。
毕竟,在这个时代,长子,是不一样的。
就象薛适,要不是把薛少卿押在颜修之那儿。估计颜修之怎么也不敢未经李雍同意。就放他过来帮忙。
可是!
叶秋忽地紧张起来,如今李雍已经承认了地瓜的身份。若是有心人来打听,难保此事不被泄露出去。那到时可怎么办?
只是她的疑问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听到轰天一声巨响,然后便是坐在屋里,她也能听到轰隆隆的巨大水声。
这是怎么了?湖漫了?
叶秋脸色大变的起身就往屋外跑。李雍也迅速跟了出来,甚至不顾自己背上本应该被换的药。
还没到堰塞湖那里。朱孝天就哭着往叶秋家的方向跑来,「村长,村长你快去看看吧!叔爷,叔爷被大水冲走了!」
什么?叶秋的脚步略顿了顿之后。迅速加快了。
可心神晃动到底让她脚下不稳的摔了个踉跄,要不是李雍及时从后面赶上来拉住了她,这一跤摔下去。可不会轻。
受了惊吓的叶秋反倒镇定下来,告诉自己不能乱。才深吸了口气,拽着男人一起跑。有他带着,到底稳当些。
等他们赶到湖边,就见一条白练如银河般,波涛汹涌的往已经贯通的水渠灌去!
而朱德全呆呆的跪在那里,双目赤红,几乎跟庙里的泥胎菩萨一般。他的嘴张着,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湖边聚集着许多的村民还有士兵,都似是被染上了一层悲色,默默无语。
「到底怎么了,说话!」
叶秋的语气是少有的凌厉,小伍捂着脸蹲在地上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然后老狄,用力的抹了一把脸,走上前来,「我来说吧!」
他吸了吸鼻子,才说出话来,「因为有了村长你给的火药,我们今儿刚刚把水渠下面挖通了。本商量着要怎么来炸这渠口最艰难的一段,可谁知那边。」
他伸手一指瀑布,叶秋才惊觉那边最大的一股水流,象是被人用力撕开一般,竟是陡然壮大了一倍不止!
「然后大伙儿就都明白,那边的山头已经被冲软了,这炸渠口之事便不能再等了。」
老狄想努力完整的说下去,可到底眼泪也涌了上来。
反倒是红着眼睛的连爷爷走上前来,把话接了下去,「大伙儿都不必这么着。老村长他能这么做,心里高兴着呢。秋儿,你也别难过,总是要个人下去点那火药的。这种事,交给我们老头子最好不过了。就算今儿不去,我们还有几年好活?大伙儿真别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