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在这处衙门的门口,薛元敬脚步一顿,停了下来,然後他似有意又似无意的告诉薛嘉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们在村子里都有地,那是因为我们都有户籍,若一个人私自出逃,没有户籍,这个人非但不会有地,无栖身之所,还会是外人眼中的流民、盗贼,若被官府抓到,重则斩首,轻则流放。」
说完这句话,他就目光沉沉的看着薛嘉月。
而薛嘉月听了他这话,只暗中叫苦不迭,原本她还想找个机会暗中跑路的,但现在看来却是不能了。
她总不能一辈子过着躲躲藏藏、不能见光的日子啊,还要日日夜夜提心吊胆的担心被抓。
想了想,她就问薛元敬,「那如果一个人要去远地,那该怎麽办?户籍随身带着就成了?」
只要不在本地,到了其他地方,伪造一个户籍想必也不是什麽难事吧?
就听到薛元敬淡淡的说道:「若要去远地,还需要当地官府发的路引,不然,即便你想投宿住店,店家都不敢收。」
她这样一说薛嘉月就想起一件事来。
当初商鞅在秦国变法的时候,他变法的条例中就有这麽一条,而最後变法被权贵反对,他出逃,快要逃离出咸阳的时候,晚间欲投宿,就是因为拿不出路引,那户农家不敢收留,他才被随後赶来的秦国兵士给抓住,最後落得一个车裂的下场。
薛嘉月沉默了,她看了薛元敬一眼,见他面上神情淡淡的,但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於是立刻就明白了。
肯定是刚刚薛元敬听明白了她说想要找一条出路的言下之意,担心她一个人私自跑走,所以这会儿就用这样的重话来点醒她……他这可真是煞费苦心。
想通了这一层之後,薛嘉月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想了想,她又问薛元敬,「哥哥,你要参加科举是不是也需要户籍?」
薛元敬不明白她为什麽忽然会问到这件事上面来,不过他还是回道:「是。」
薛嘉月恍然大悟。难怪她好几次都在想,薛元敬都已经十四岁,是个少年了,不像自己现在才八岁,只是个小姑娘,他若要离开,什麽时候不能离开,何必要在家里天天受孙杏花的气?
而现在她终於明白这是怎麽一回事了。
不过明白之後她只想咆哮。他妈的,她室友一贯写的不都是个架空的世界吗?架空的世界还这麽多破规定?!
然後她不由得就泄了气,低着头,一张小脸都快要皱成了个苦瓜样了。
薛元敬看到她这个样子忍不住轻笑了起来,然後他抬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顶,温声的安慰她,「你放心,我们是不会一辈子待在那里的,哥哥会带着你堂堂正正的走出那里。」
薛嘉月知道他说的肯定是实话,他毕竟是未来的阁老,怎麽可能会一辈子待在秀峰村?
而且据他的说法,她往後也别指望能一个人跑路了,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他身边了。
尽管如此,薛嘉月还是觉得有点气馁,她颇有些闷闷不乐的跟着薛元敬,两个人继续往前面走。
等他们两人走到了那座大牌坊的下面,就见韩奶奶手里牵着骡子,已经在那里等他们了。
看到薛元敬和薛嘉月,韩奶奶赶紧叫他们两个人过来,稍微的问几句他们刚刚做什麽去了,就叫他们上车,准备回去了。
随後她便跳上骡车,一扬手里的鞭子,骡子就撒开四蹄,得得的往回走了。
路上韩奶奶对薛嘉月展示了她买的东西:三尺毛青鞋面布,还有一匹靛蓝色的布,说要回去给自己做一双棉鞋和一套棉衣。
薛嘉月虽然这会儿兴致还不是很高,但还是努力的面上带着笑和韩奶奶说话。
薛元敬坐在一旁看她强颜欢笑的样子,心中明白她这麽沮丧的原因,可是没有办法,这是事实,他总是要告诉她的。
而且,彻底打消她想一个人私自逃走的想法也是好的。
至於往後……他转过头看着灰白天边下的无边树木,还有空中成排飞过的大雁,心中暗暗的想着,他一定会让自己,也会让薛嘉月都过上好日子的!
【第二十三章兄妹感情更进一步】
镇上到秀峰村有很长一段路,即便是一直坐着骡车也会觉得累,所以中间韩奶奶就将骡车停住,三个人下来休息一会儿,待会再走。
此时已经是下午的时候了,太阳像个咸蛋黄一样的挂在空中,日光照在身上也不是很暖和。
薛嘉月就和韩奶奶找了个背风的地方,两个人说着话,薛元敬则是到周边去走走,身影很快的就消失在旁边的山上,而且过了好一会儿还没见他出来。
薛嘉月心中正着急,要开口喊叫,忽然就见薛元敬从树丛中走了出来,而且他右手上还拎着一只很肥很大的兔子。
薛嘉月一脸无言。
韩奶奶看到他手中拎着的兔子时也觉得惊讶,就问他,「你这兔子是哪里来的?」
就听薛元敬很平静的回答着,「刚刚我走到山中想去寻野果,忽然就看到这只兔子跟疯了一样,对着一棵树就猛地冲了过去,当即就一头撞死了,我就捡了牠回来。」
薛嘉月,「……」
大哥你这样睁眼说瞎话真的好吗?那兔子的头看着明明就好好的,压根就没有猛撞在树上的痕迹啊。你这分明就是欺负韩奶奶不识字,不知道守株待兔的典故吧?
不过韩奶奶却没有丝毫的怀疑。她并不知道薛元敬现在会打弹弓,打一只兔子易如反掌,只会以为兔子跑得快,一般人怎麽能追的上呢?
於是她口中啧啧称奇了两声,然後笑着对薛嘉月说道:「这只兔子可真是个傻的,白白长着一双这麽大的眼睛,连前面有棵树都看不清,还一头撞了上去,死了也是蠢死的。」
薛嘉月呵呵的乾笑,尴尬的附和着,「是啊,确实是蠢死的。」
她一面说一面转过头去看,就见薛元敬面上还是很平静的样子,好像这只兔子确实是脑子里缺根弦,自己一头撞树上去,好特地让薛元敬捡牠回来一样,然後她又看到薛元敬也转过头来看她,目光看着竟然很坦然。
薛嘉月抽了抽嘴角,低头看着路边已经变黄乾枯的小草不说话了。她也真是服了薛元敬,压根就不知道自己该说什麽话了。
此时耳中忽然听到薛元敬的声音响起——
「韩奶奶,这只兔子给您带回去。」
薛嘉月抬头看过去,就见薛元敬正将手里拎着的兔子递给韩奶奶。
但韩奶奶自然是不肯收的,正摇着双手拒绝,「这怎麽成呢?这兔子是你捡到的,你就拿回去给你爹娘,让他们烧兔子肉给你和二丫吃,怎麽能给我呢?我不要。」
但薛元敬坚持,「就算我拿回去,他们烧的兔子肉我和二丫也吃不到一块。而且今儿进镇,韩奶奶您也请我和二丫吃过馍馍粉汤,还给了我和二丫钱,这兔子理应给您。」
薛嘉月心中就感叹着,薛元敬果然是不喜受人恩惠的。韩奶奶请他吃了馍馍粉汤,给了他五文钱,他就一直记在心里。想必这只兔子就是刚刚他特意打了来要给韩奶奶的吧!
於是她也在旁边劝道:「韩奶奶,既然哥哥这样说,这兔子您就拿着吧。」
虽然秀峰村四面都是山,但一来兔子跑得很快,并不是那麽容易就抓得到,二来韩奶奶年纪也大了,哪里跑得过兔子,所以她也是很少吃到兔子肉的。
这会儿看到一只体型肥大的兔子摆在她面前,她心中其实也是想吃的,但是她可不好意思直接伸手就拿,毕竟刚刚在镇上她虽然请薛元敬和薛嘉月吃过馍馍粉汤,也给过他们两个人一人五文钱不错,但相比较而言,薛元敬和薛嘉月帮了她多大的忙?旁的不说,往後她做豆腐就再不用担心多做,放在家里坏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