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达姆 伊拉克民众选择了什么(下)
中国国际广播电台驻耶路撒冷记者则分析了美英为何盼不来伊拉克民众“起义”的三大原因:一是萨达姆地位稳固,使伊民众相信他此次也不可能失败,谁要起义无异于白白送死;二是伊拉克人保家卫国意识高涨;三是有前车之鉴,在上世纪90年代的海湾战争中,以美国为首的多国部队鼓动伊拉克什叶派穆斯林起义,但什叶派穆斯林起义不久,多国部队就撤出了海湾地区,致使起义被萨达姆镇压,什叶派穆斯林数千人丧生。这篇报道进而分析说,如果美英联军的“倒萨”行动进展顺利,则诱发伊民众起义的可能性较大;相反,如果联军不能迅速拿下萨达姆或至少确定他的行踪,那么即使攻克了巴格达,鉴于他在伊拉克长达三十多年的影响力和威慑力,民众起义的可能性仍然不大。上述报道有助于我们更加客观地认识伊拉克民众的选择。不错,任何人在任何时候的选择都应该得到尊重,至少他们“已经或正在做出选择”这个事实本身应该得到尊重,所以我丝毫不怀疑反美者列举的种种有关“伊拉克民众的选择”的事实,但我们不应该对这些事实背后的是非曲直视而不见。一些伊拉克老百姓没有选择起义,而是选择了保卫萨达姆,是因为他们此前已经选择了萨达姆政权,这个政权建立了空前强大而严密的独裁制度,从物质上、**上、精神上对民众进行全方位的控制,在民众心灵深处成功地植入了对萨达姆及其政权的恐惧、迷信、依赖与忠诚,这样,民众在大敌当前选择与萨达姆政权站在一起,就可以视为他们此前所做出的选择的自然延续。选择有主动的,也有被动的,有明智的,也有盲目的,选择一旦做出,就成了一种无法否认的存在,但我们不能说凡是存在的都一定是合理的,也不能说凡是民众的选择都的最优的、最可靠的选择。值得注意的是,许多从约旦回国参加抗战的伊拉克人“不是去保卫萨达姆,而是去保卫伊拉克”,他们将作为一个独裁者的萨达姆与作为一个国家的伊拉克进行了有效区分,可以预料,他们一旦确信,美英联军发动战争威胁的只是萨达姆及其政权,而不是伊拉克国家和人民,或者他们很快注意到,美英联军的军事打击不可避免地对伊拉克国家和人民造成了伤害,只是因为国家和人民被萨达姆及其政权紧紧地绑在自己的战车上,那么,他们参加抗战的积极性就很有可能大打折扣。顺便澄清一下,拙文《“战时恐怖主义”》发表后,受到了不少读者和朋友的批评。很多人认为我是站在卖国的立场上,主张伊拉克人民放弃抗敌,乖乖投降。还有朋友认为,恐怖主义是在和平时期、针对和平居民而言的,美英联军入侵伊拉克,在伊拉克人眼中就是敌国的军队,而不是和平居民,战争中的一切危险对于敌国的军队来说都是正常的,不能把他们定义为恐怖主义的目标。其实我提出“战时恐怖主义”的概念,意思不过是说,伊拉克老百姓抗击美英联军的行为,肯定有一部分是被萨达姆胁迫所致;我也没有把美英联军定义为萨达姆“战时恐怖主义”的目标,因为萨达姆的“战时恐怖主义”针对的是自己国家的那些被组织起来充当“活盾牌”的老百姓。独裁者个人的利益不能等同于人民的利益,独裁政权的利益也不能等同于国家的利益,独裁者就是要把国家和人民都绑架在自己的战车上。一部分伊拉克民众有了这个觉悟,他们很清楚自己的抗战是为了保卫伊拉克,或者是在保卫伊拉克的时候“附带”着保卫萨达姆;另一部分伊拉克民众还没有这个觉悟,他们认为抗战首先是要保卫萨达姆。中国清代大思想家顾炎武说过:“有亡国,有亡天下。亡国与亡天下奚辨?曰: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日知录》卷十三《正始》)顾炎武区分了“亡国”与“亡天下”,今天一些伊拉克人区分了“保卫萨达姆”与“保卫伊拉克”,如果由低到高进行排列,我们大概可以从“亡人(独裁者)”、“亡(独裁)政权”、“亡(执政)党”、“亡国”、“亡天下(民族、宗教、文化、文明)”五个层次上进行区分。伊拉克民众如果都能明白这些道理(比如前引伊拉克青年海尼的话表明,他回国抗战是为了保卫国家,而与萨达姆个人、萨达姆政权和伊斯兰教无关),他们就会知道,美英军事行动的目的是“倒萨”,一个萨达姆的“亡人”,甚而萨达姆政权或复兴社会党的倒台,并不意味着伊拉克国家和伊斯兰文化的覆灭。除非伊拉克民众把萨达姆供奉成集政权、政党、国家和文化于一身的圣人,否则,真不知他们中一些人誓死保卫萨达姆的决心还能坚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