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我就想要知道她过得不好。」齐灼华喃喃地吐露出了自己的心底中的话。
周氏震惊地往后推了一步,「你疯了?你看着杜莹然做什么?我和你说的都忘记了吗?华儿。」
齐灼华烦躁地说道:「我没忘,我没忘,我只是……」她只是习惯了,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把杜莹然对比到了尘埃之中,习惯了改变了她的性子,习惯了她跳不出舞,习惯她在府中只依赖自己。而现在一切都改变了,杜莹然又和前生一样,和三公主交好,得了莫德音的欢心,杜莹然的日子越顺遂,她就越有一种她本不应该如此的浓烈挫败感。
女儿每次这样说的时候,周氏就有一种浓烈的无力感。华儿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的性子,甚至见不得杜莹然好。她上次明明和女儿说了很多,女儿也都是赞同,怎么今日里又是如此,周氏准备开口的时候,忽然听到了门口的动静。
房门被轰然一声打开,一个穿着浅绿色儒裙的丫鬟一下子就扑了进来,双膝扑通一声跪在青石板的地面上,周氏皱起了眉头,单听着动静,便觉得发疼,那丫鬟的鬓发有些散乱,周氏定睛一看,却是海棠,她对着周氏磕头,「海棠求夫人垂怜。」说完之后眼泪就落了下来。
齐灼华一见到了海棠,想到了自己曾经让海棠做的事情,母亲刚刚还说起了杜莹然,连忙说道:「若是你不想去庄子,不去就是。闹到母亲这里像是什么样子。」早先的时候杜莹然被她照顾得怯怯懦懦,怎能压得住海棠?加上她的有意纵容,海棠越发无法无天了。杜莹然出府之前把海棠塞回给了自己,齐灼华一直为这个丫头头疼,已经临近嫁人,她说什么都不能把海棠带到莫家,这丫头到时候指不定会出什么岔子,就想要把她打发到配了人打发到庄子上。
要是没什么猫腻,女儿会急的额头上出细密的汗水?于是,周氏让其他人下去了之后说道,「我记得你先前是伺候表小姐,对不对?」
「……娘」齐灼华的声音有些恳求。
「你闭嘴!」周氏对着海棠说道,「以往小姐让你做什么事情,你都告诉我,说清楚了就留下来,说不清楚,绞了舌头送出去。」
周氏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冷淡,那一双眼眸锐利如同冷箭一样射在了海棠的心底,齐府是个好去处,阖府上下,主子们和善,但是被绞了舌头送出去,恐怕是每一个丫鬟心中最为惧怕的噩梦。海棠的手臂抖得如同糠筛一般原本就跪在地上,此时双臂一抖,近乎是伏在了地上。
齐灼华见着海棠的模样,就知道海棠绷不住了,别过了头,睫毛微微颤抖,她不敢想象,母亲知道自己前些年做出的事情,会是什么样的反应。齐灼华听着海棠结结巴巴地说话,一颗心不断地往下沉,双手不自觉颤抖,原本就苍白的面色此时更是见不到一丝的血色。
周氏的心中是掀起了惊涛骇浪,那时候女儿才多大,是她一力挽留下杜莹然,之后却是这样对待杜莹然的?等到听到了最后,周氏冷淡地说道:「大小姐那里不需要你服侍,收拾收拾东西,到我那里伺候。刚刚你说的话,我不想其他人再知道,你可明白?」
海棠应了一声,就躬身离开。房间里是静谧道让人窒息的安静,齐灼华的睫毛颤抖得更加厉害,余光瞥了一眼母亲,她正冷冷地看着自己。「娘。」齐灼华润了润嘴唇,低低喊了一声。
「你给我跪下。」
周氏说完了之后,齐灼华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母亲面前,她从不后悔自己那些年的所作所为,此时从海棠的口中说出的时候却觉得羞于见母亲,听到母亲让她跪下,竟是奇异地感觉到果然如此,甚至觉得心里头轻松了不少,她不怕娘亲训斥自己,就是怕她不理自己。
齐灼华跪下了之后,很快心又再次揪了起来,因为母亲什么都没有说,周氏端坐着,整个人如同石塑一般,等着齐灼华的身子摇摇欲坠的时候,轻飘飘近乎耳语,开口说道:「我对你很失望。」
「娘,我错了。」齐灼华磕头小声说道。
周氏看到齐灼华的面色苍白,因为哭泣过,眼眶红彤彤的,整个人像是惊弓之鸟一样。周氏闭上了眼,女儿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是她意料不到的,她觉得一向乖巧的女儿甚至有些可怕,那般厌恶一个人,却能够让杜莹然把她当作是最亲近的存在。「你就这般厌恶你的表妹?若是厌恶她,为什么当年哭着闹着让她留下来的也是你?!」
齐灼华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留下杜莹然就是为了让她过得不如自己好。
周氏有些心灰意冷,她从未想过自己能够养出这样一个好女儿,「罢了,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以后也不必告诉我。」
齐灼华被母亲的话,吓得是魂飞魄散,前世就算是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害死了柳莲安,母亲也从未放弃过自己,从未如此心灰意冷说话,「娘,我真的错了。」
「你没错。」周氏冷淡地说道,「你起来吧,也是大姑娘了,这样跪着做什么。好好在床上休息,我去看看你表妹那里。」
母亲轻描淡写竟是要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齐灼华眼神慌乱,深深磕了一个头,「女儿告诉你,什么都告诉你。」
子不语怪力乱神,齐灼华不好说自己是重活一世之人,只说了自己做了漫长的梦,梦中的详尽情况都告诉了母亲。周氏时不时地提问,拼凑出来了梦中的情景。
「你说孟家小子心中只有她表妹?」周氏皱着眉头,她刚刚可见着了孟舒志看着杜莹然的眼神温柔而缱绻,分明眼中只有一个杜莹然。孟家的祖训她也是知道的,怎会有表妹,还差点纳妾这一说。
「当真是如此。」齐灼华笑容苦涩,念了一首诗,诗的内容怀念一个女子,命途坎坷,才情斐然,凋零在女子最美丽的芳华年纪。「这首诗,便是他怀念柳莲安时候所做。」
刚开始听女儿说起这个梦境,她知识觉得荒谬,等到女儿越说越细致的时候,心里头竟是觉得这个梦似乎是真的一般,而念出了这首诗,周氏已经完全相信了女儿的话。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这样的脍炙人口的诗词饱含对女子的思念之情,那不是女儿能够做出来的。孟舒志能够得到状元,他的才情毋庸置疑。
周氏微微一叹,听到了这里,心中竟是觉得酸楚,仿佛看到了女儿独守空闺的模样,知道梦境之中女儿过得不好,她觉得十分难受,心中是沉甸甸仿佛压了一块儿石头。仿佛那原本是属于女儿的一生一样。
母亲的叹息落入到了齐灼华的耳中,此时齐灼华伏在了母亲的怀中哭了一场。
有母亲做她的后盾,齐灼华格外安心,「娘,我不是有意瞒你,实在是这个梦太过于真实,太让我害怕了。」
周氏点点头,「不要告诉别人。」这种详尽到近乎真实的梦境,女儿和自己知道就好。
齐灼华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