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早素波还对他横眉竖目的,但听见胶东王不会出征便高兴了,於是留福也得了她一个笑脸,「好了,从现在开始不罚你了。」
留福喜不自胜,跟在素波後面进了小厨房,「小的来端菜!」
灶上煨着一个瓦罐,正咕嘟嘟地冒着香气,素波指挥留福端到了桌子上,再揭开盖子,是满满一罐炖得黄灿灿的栗子鸡。
素波得意地笑着,「冀中那边与京城正打着仗,贡品都中断了,没想到竟然还有商人能将栗子偷运到京城,价格虽然贵了些,但我还是让云哥儿买了一筐,今天先吃栗子鸡吧。」
留福有些怀疑,「冀中那边连消息也传不过来,栗子怎麽能运到京城?会不是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拿别处的栗子冒冀中的名?」
素波摇摇头,「薛姊姊也怕这栗子是冒名的,可我尝了,的确是冀中的板栗,那甜糯的味道别的板栗都比不了。」
胶东王瞪了一眼留福,「一定是冀中的栗子!」
留福察觉出自己的愚蠢,赶紧点头,「王妃尝过当然不会错。」
重新被王妃允许一同吃饭了,真是幸福得要流泪,怎麽能与王妃作对呢?
他手脚轻快地到厨房里跑了几趟,将菜都上齐了,才要在自己的小杌子上坐下,胶东王就一挥手,「以後我和王妃用膳时你不必服侍了!」
就像商量好了似的,素波也说:「我让阿仁给你单独留了菜,每样都好多呢,以後你自己吃吧,或者跟他们一起吃也行,比跟着我们在一起还自在舒服呢。」
留福算得上敏锐的人,从早上起他就觉得王爷和王妃与过去不同了,但就是不能确定,现在退出屋内回首一望,见王爷和王妃各自低头用膳,更觉得他们之间不同了。
过去王爷和王妃用膳时总是十分热闹,王爷会为王妃夹菜,王妃也会挑最好的分给王爷,甚至他们还曾经互相喂过对方,但都是坦坦荡荡的,从来没有避开自己,而自己也没觉得有什麽不对。
但是眼下,他们表面上似乎生疏了,可留福就是觉得他们更亲密了。
这种亲密是无声又有默契的,蓦地,留福的脑子里就生出了一个念头,难不成王爷有了新的秘密,只告诉王妃没有告诉自己?
他想不到王爷会有什麽事需要瞒住自己,明明他对自己还是那样信任,让自己打理着王府里最隐秘的事情,可他直觉就是如此。
留福突然伤心起来,要知道自己与王爷相依为命已经好多年,明明是主仆,可他们心里都不觉得他们是主仆,而是更加亲密,不是父子胜似父子,不是兄弟胜似兄弟,完完全全的同命运共福祸。
然而王妃才嫁过来没满一年就取代了自己,她还不清楚王府里好多的秘密呢……
好在香甜软糯的栗子鸡安慰了留福,他吃了满满一大碗,然後告诉自己,「他们是夫妻,就是有些秘密也没什麽。」
房里,胶东王和素波各自低头用膳,早上匆忙分手时还好,刚刚有留福在一旁说话时也好,现在只有两个人时,想起昨天夜间的事情,他们便都害羞了。
素波夹起一颗栗子下意识要递给胶东王,平时她时常会将好吃的挑出来分给他,可是今天她却将送出去的筷子又重新收了回来。
昨晚真不应该越了雷池,就算他是问题儿童,可也是身体成熟的男子了!
走过那一步,很多事就不一样了,他更加黏着自己,就像昨夜怎麽也不肯松手,最後两个人抱在一起睡了。
素波今天反思了许久,最後下了决心,自己既然做出了那种事,就要向胶东王负责,否则不就成了骗财骗色?花着胶东王的俸禄,吃着胶东王的供应,然後还占了胶东王的便宜。
那麽,两人以後就长相厮守下去,胶东王应该是全心全意依赖自己的,自己也满喜欢他,虽然他与平常人不大一样,但那又有什麽?更何况素波几乎已经感觉不到他的问题,只觉得他特别纯真简单而已,再看他那张颜值爆表的脸,更是什麽都值得了。
可是下了决心与实行间还是有些差距的,明明已经将留福赶走了,可是素波反倒不好意思对胶东王体贴了,连夹菜都为难。
就在素波迟疑的时候,一块鸡肉送到了她的嘴边,正是她最喜欢的鸡腿最下面那一段,外面包着一层薄薄的充满弹性的鸡皮,里面的肉不是很多,中间一根骨头,却是整只鸡最精华的部分。
胶东王正红着脸看向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简直能把素波淹死在里面,可爱地向她说:「你吃。」
素波就吃了,与栗子一同煮了许久的鸡肉里带了甜,正是她此时的心境,於是她将一颗栗子送到了胶东王的嘴里,「你也吃。」
两人看着对方,脸上带着羞涩的笑意,真是再动人不过的画面,可若是靠近了就能听到素波说:「今天我们分床睡吧。」
「不!我要王妃!」
「那你就要乖乖的,不许再要了。」
「就要!」
「不行!」
「就要!就要!」
大朝会之後,出人意料的是皇帝并没有如群臣所议一般命长沙王在京外练兵,而是将此事压了下来,即便有臣子奏请亦只道:「各地所调诸军皆有统帅,由他们各自练兵即可。」
为了京外几万大军,皇帝还减了宫里、各王府的用度以充军资,大臣们也多有捐出俸禄的,接着后妃、太子妃、诸王妃,以及权贵人家的女眷们便都开始缝寒衣劳军。
薛清便向素波建言道:「上一次施粥我们王府没有出面,许多人只道我们没有设粥铺却得了皇上的赏,而王妃给冷月庵善堂送米粮的事却被掩住了。这一次,我们王府做寒衣可要像别人一样大张旗鼓地送到军中,让大家都看看!」
「我们做好事为的是自己的心,别人怎麽看与我们有什麽关系?」素波本就不是喜欢出风头的人,又不想与几位王妃争斗,所以只打算随波逐流地做些寒衣就罢了。
薛清却道:「王妃常年在深宫内院,固然不爱名声,但王爷是男子,尤其是现在领着文澜阁和太学的差事,为天下文人所景仰,还是要一些虚名的。」
闻言,素波立即点了头,「不错。可既然王爷管着文澜阁和太学,我们为什麽要给军中送寒衣,而不给儒生们送呢?」
文澜阁里的儒生们还好,他们有差事也有工钱,可是太学里的儒生们可就不同了。考入太学的太学生们是免费读书的,太学给他们提供书籍、房舍,又请了博士讲学,但他们的衣食供给太学却不管,按这里的惯例,饮食由他们所在的郡县负责,衣物则由他们自己的家人提供。
由於胶东王听了素波的建议,在太学设立了考试制度,所以这一批太学生并非都出於世家,他们在太学里的生活便有天差地别的不同,富贵人家出身的太学生过着奢华的生活,而贫穷的学生只能勉强吃饱饭,更难的是青州冀中等地的学子,他们根本无人供给衣食,一直靠胶东王的俸禄资助读书。
但这些还都不是最可怜的,太学还有一批附学的学子,也就是没能考入太学的儒生,因为路途遥远便选择了留在京城读书,预备明年再考。
这些人有许多学问都很好,只是因为太学招收的学生太少了才无法入学,胶东王怜悯他们,便将太学西边一带的房舍隔出来,为他们提供了免费的住处,也允许他们在一定的日子到太学读书听讲,他们之中的寒门学子过得更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