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素波突然觉得像被一把冰冷的刀子在脸上刮了一下似的,转头看胶东王,他却已经把脸转开,继续喝粥,不过动静听起来大了许多,汤匙一下一下刮着汤碗,露出响亮的碰撞声。
留福也是气得脸都涨红了,压低了声音喝道:「王妃想饿着王爷?!不行,怎麽也不行!」
「饿几顿不要紧的,」素波这麽说自然有依据,「你没听过『四时欲得小儿安,常要三分饥与寒。』吗?胶东王比我大一岁,瞧着却比我小一些,不就是因为他从小膏粱锦绣地长大,脾弱气虚才没有长好的。」
世人都这样认为,御医为胶东王诊脉後也是如此向皇帝回禀的。
留福咬了咬唇,再没有什麽可说的,见胶东王已经喝光了一碗粥,就向素波道:「一会儿还要回门呢,王妃赶紧用膳吧。」
素波本来也没有耽误早餐的意思,而且吃过的粥被胶东王抢起了其实对她并没有什麽损害,她重新再盛些就好,不过这一次不吃果仁粥了,决定换一样。
她一直有很强的好奇心,当然都是对吃的东西,这回她盛了一碗肉粥,吃了一口。嗯,很不错,如果不是用鲜肉而是用咸肉来做的话会更好吃,再加些皮蛋就更完美了,只是眼下倒不急,等自己在胶东王府时间一久,与厨师混熟了,就可以把这些一一做到。
正当素波在心里筹画她的宏伟蓝图时,粥又被胶东王拿走了。
素波立即去抢,可是胶东王紧握着碗不给她,而且她惊讶地发现,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弱的小屁孩竟然那麽有力气,她即便使尽全力也抢不回粥碗。
留福自然是帮着胶东王护住了粥碗,义正辞严地道:「王妃,你怎麽能与王爷抢吃的呢!」
看着对面的熊孩子和熊家长,素波突然觉得自己被欺负了。
只是她本来就不是敢於直言的人,也没有与恶势力斗争的本事,那麽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更何况自己又不是因此就吃不上早饭了。
事实上,满满一大桌子的早膳,十个素波也吃不完呢,於她而言并没有实质的损失,胶东王既然愿意吃她吃过的,就由着他吧。甚至素波还想着他一定吃到了自己的口水,心情就很好了。
是不是精神胜利法不要紧,她开心就好!
於是素波慢条斯理地将每一样东西都尝了尝,到了糟鱼时突然放下筷子,皱起眉头说:「怎麽我们府里的早膳也有那种难吃的味道?留福,传厨师过来,我要问一问,这鱼里混了些什麽!」
昨天她在糕点里吃到了这种又苦又涩的味道,却因为是御膳房里送来的而不敢声张,现在王府里也出了这样的事,她总该弄清楚。
留福轻轻地皱起了眉,果然王府里早有了皇后的人,而且一直在坚持不懈地下毒,幸亏王妃能尝出来,让他们把事情看得分明。
但是不管有多分明,事情还不到暴露的时候,因此他笑着劝道:「王妃,不过是一样菜做坏了而已,犯不着生气的,免得传出去让人以为王妃有多苛刻呢。」
「我苛刻?」素波指了指自己,她觉得这个词与自己根本没有一点相关性,「我就是想问问厨师怎麽做菜的、过程是不是乾净卫生,为什麽混进了杂物?」
留福暗暗心惊,王妃昨天就说出食物的味道又苦又涩,今日更是肯定是混进了杂物,而不是源於食物,这本事还真了不起,如果让皇后知道王妃能尝出毒药,那麽王妃的死期就到了,王爷和自己也得回到原来的境地。
他想了想,字斟句酌地说:「王妃,小的知道有些厨师总喜欢做些特别的调料,可能是……」
经过几次品尝,素波已经肯定那种苦涩的东西不是任何的调料,她可是来自物质极为丰富的时代,不管东方的、西方的,甚至遥远的原始部落的调味料都能送到餐桌上,而她又一向喜欢到处品尝,虽然不能说所有东西都尝过了,但是见识肯定是有的,
「这绝对不是什麽特别的调味料,而是做饭中的失误。」她记得自己曾看过一则新闻报导,说有一家人把亚硝酸钠当成食盐做菜,结果大家都中了毒。
「就算是失误,我们也不能说出来。」留福再也找不到理由,就强硬地说:「王府里的下人有宫里出来的,也有宗正寺拨过来的,我们若是揪出来这个人,便是得罪了他们後面的势力。」
停了下,看素波显然没被说服,他又继续吓唬道:「王妃别以为只是小事,事关王爷,饮食里有一点不妥都是谋逆的大罪,到时候宗正寺、大理寺都会派人来查,一定要问王爷的,到时王爷的事情被人发现了,王妃可就是欺君大罪,甚至徐家都要受影响,王妃别忘了,你叔父可是刚刚得了散佚大臣的官职。」
素波果真被吓住了,她一向胆子小,过去遇了事尚且都采取躲字诀,现在哪里有把事情闹出去的胆子,而且她也害怕累及叔父,因此只得偃旗息鼓,却仍是心有不甘地问:「那就这样算了?」
「也不是算了,你再吃到那样的味道就告诉小的,小的再悄悄把那些饭菜扔掉就是。」
「可那样多浪费呀?」
「王府东西多得很,浪费些不算什麽。」看王妃还在想着什麽,留福赶紧说:「王妃,小的可是宫里出来的,跟了王爷这麽多年了,你只管听小的的就是!」
素波的性子本就和软,因此便点了头,「好吧。」她放下了筷子,想到卫生状况堪忧的厨房,她真没有心情吃饭了。
她不吃了,胶东王自然也就不吃了。
素波起身去换衣裳,她用心地挑了一套大红的衣裙,又戴上五凤冠,点了些胭脂,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喜气洋洋的,她很是满意,便向福儿和寿儿笑道:「回娘家了!」
福儿寿儿也都换了崭新又喜庆的新衣裳,笑着说:「王府虽然好,可是奴婢们好想徐家呀。」
主仆三人刚要出门,胶东王也换了一身簇新的袍子转了出来。
原本他并不打算在回门的日子去徐家的,作为皇子,他只要像迎亲时一样派长史送王妃回娘家就可以,但经历了这两天的事情,胶东王却改了主意,觉得应该去徐家看看,能养出这样一个王妃,徐家也许并不只是他认为那样的没落世家。
素波从没想过要胶东王随自己回娘家,就连当日娶亲时胶东王没有亲迎她也十分理解,留福的决定是对的,胶东王是个问题儿童,他露面的机会越多,出问题的机会就会呈比例增加,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因此眼下她也只当胶东王另外有事情,便笑问:「王爷是要去读书吧?」
「皇子成亲,可以放假十日的,薛大儒也说王爷不必急着做功课,已经赶上了其余几个王爷的进度了,因此王爷就说要陪着王妃归宁。」留福笑着说,
素波赶紧摆摆手,「不必了,王爷一向好学,虽然不必上课,但温温书练练字也好,我自己回娘家就可以了。」自己回娘家面子上虽然差一些,但是不必管胶东王,多自在呀。
留福却是坚持,「那怎麽行?迎亲那天王爷是因为不小心伤了脚不能骑马,才命张长史替了王爷,现在王爷的脚已经好了,定然要亲去岳家拜见长辈。」
素波还想再找找理由,可福儿和寿儿却在後面一个劲儿地拉着她,「小姐,不,王妃,王爷能陪着归宁多有面子呀,左邻右舍看到了一定会羡慕不已。」
其实要素波说,邻居与自家有什麽关系,大家关上门各过各的日子就好了。但是这里的人显然不这麽想,叔父与自己刚搬过去时就收到了许多邻居送来的安宅礼物,等徐家也回送厚大家便相处起来,风俗如此,她也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