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娄嬷嬷瞧着赵皇后这样子是要去同太子当面对质了。
她起身站起来,娄嬷嬷赶紧去扶她。
赵皇后起身,只觉得背心一阵寒凉。
在这宫廷之中,虽然她手握後宫最高权柄,可是没了国舅爷和赵家朝臣在背後的支撑,她只觉得背心一阵凉飕飕,便是连胆气似乎也弱了些。
不,她不会输,不能倒!她要凭藉自己的力量让赵家东山再起。
她挺直了腰身,抬了脚步,眼眸微眯,放出寒月般的光芒,道:「去东宫!」
司徒珏早已料到皇后会来,但是他没想到她来得这麽急。
皇后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司徒珏陪着唐蕊一起吃了晚饭,正在闲谈。
听闻皇后来了,唐蕊一阵紧张,「我是不是要躺到床上去?」
司徒珏微微一笑,摇摇头,「你只是怀孕了,又不是生了重病,方才都躺了半下午,还躺着做什麽?你随我一起去接凤驾吧!」
唐蕊想想也是,点了点头,她正要起身,司徒珏却伸手过来扶她,她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你扶我做什麽?」
他促狭看着她,轻笑道:「你不是怀孕了吗?」
「啐!」她啐了他一口,又捉弄她。
赵皇后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两个人,蛾眉再次蹙紧,双眼微眯,薄唇紧抿。
她头戴金光灿烂的九头凤簪金步摇,身着金缎凤凰袍,一派国母的气度,端庄无比的站在众人面前。
她的目光扫过太子的脸,她瞧着少年不动声色,彷佛什麽都没有发生,可是明明他已经斩断了她的臂膀和手脚。
阴狠!
她脑海中浮现出这两个字,这少年的行事作风倒是像自己,可是他到底不是她的亲儿子,所以才会做出这样让人厌恨的事情来。
她渐渐收敛了眼底的寒意,平静和缓的道:「早晨良娣身体不适,可影响到肚中的孩儿了?」
唐蕊竭力让神色平静,低眉敛目道:「太医诊断过了,一切安好,腹中的孩儿也安好。」
赵皇后瞥了她一眼,走了过来,轻笑一声,「那太好了,太医可曾说过,产期是什麽时候?」
一旁知情的巧香听着吃了一惊,急忙瞥了眼良娣,生怕她答不出来露出破绽。
唐蕊语气平静的说:「产期约在明年年中呢。」
赵皇后一双锐利的眼上下扫视着眼前的年轻女子,彷佛要找出一丝丝不妥,但是她并没有找到。
「明年年中?」她微笑,「那不错,太子很快要有孩子了,而陛下也要抱上孙子了。良娣,你是个有福的。」
「多谢母后夸奖。」唐蕊平静之中略带感激的说。
赵皇后瞧着眼前的女子,的确看不出破绽,但是又觉得有哪里不对。
太平静,平静得太过刻意……刻意得像在演戏,但是即便是如此,依旧让人觉得扑朔迷离,抓不住把柄。
罢了,她今日打算好好的跟太子谈谈,暂时放过眼前的这个丫头。
「太子,本宫有话同你谈。」赵皇后径直往书房去了。
司徒珏抬步跟了上去,唐蕊担心的拉着他的手,「殿下……」
他唇角微扬,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轻声道:「无妨,你别忘了,这里是东宫。」
唐蕊点点头,看着两人的身影上了玉阶,入了书房。
书房的门被娄嬷嬷合上,书房里头只剩下两个人。
「你什麽意思?」赵皇后丝毫不客套,蓦地转身,怒目看着眼前的少年男子,开门见山地问:「你摘了你舅舅的乌纱帽?你撤了赵家官员的官职?司徒珏!你别忘了,到底是谁养大你的!」
这句话她早就想问他了,她想问问他到底有没有良心,到底知道不知道是谁培养他的。
司徒珏轻轻的笑了,带着几分讥讽的意味。
「母后,是你养大我的,我的亲生母妃去得早,我打小是在你膝下长大的。」他坦然道。
「你还知道?」赵皇后带着怒气质问:「你知道白眼狼三个字怎麽写吗?你倒是摸摸你的良心,本宫对你哪里不好,哪里不照顾?你要这样对我?!」
司徒珏眼眸微动,淡淡道:「我只是问母后一句话,我到底是姓司徒,还是姓赵?这大祈朝的江山,到底姓司徒,还是姓赵?」
赵皇后被问的一怔,「你什麽意思?」
他扬起下巴,「我并非针对国舅,国舅之事照章办事。他贪赃枉法,我身为太子,受皇命处理朝政,既然知道了,你叫我如何姑息?」
赵皇后算是明白他这话是什麽意思了,他秉公办理,因为他是姓司徒的!
赵皇后呵呵冷笑一声,「本宫若是救了一个狼崽子,那狼崽子也是知道报恩的。这下倒好,我养你这些年,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你一句『秉公办理』,就抹去了我们母子这些年的情分?!你明知道你这样做我会多伤心,你居然不顾及我的感受?你知道什麽叫做母子,什麽叫做孝顺吗?」
司徒珏听着她说完,只觉得好笑,这个时候,她竟然拿「孝顺」二字捆绑他。他该做的都做了,没有必要在这里听她罗嗦。她想方设法害他心爱的女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前辈子她陷害他母妃的时候,想没想过人做事天在看,是有报应的!
「有句话说的好,母慈子孝。」司徒珏带着几分讥讽的说:「母慈才能子孝。母后可记得我病好之前的三年里,卧病东宫之时,你进这东宫,进我寝房,究竟有几次?」
就这麽一个问题便将赵皇后问得哑口无言,「难道你忘了,我是如何辛苦的保住你的太子之位吗?」
司徒珏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轻笑道:「为何保住这个太子之位,母后心里最清楚。从头到尾,你不是为了我,你不过是为了赵家罢了。母后,你可记得了,你姓赵,而我,姓司徒!所以,论理,你讲不过我,别白费口舌了。」
他转身向门口走去,看起来不打算同她争论长短了。
「虽然我们已经用完晚膳了,不过若是母后想留下来吃晚饭,我还是会去叫人重新准备的。」
他开了门,听到身後厉声喝道:「司徒珏,你真的这麽狠?!」
他顿住了脚步,转头反问:「母后何尝不是一样狠?你我是母子,知子莫若母。」
话音落下,男子头也不回的出门去。
娄嬷嬷立在门口担心极了,见太子出来,便探头往屋里看去,只见皇后双手紧紧攥着,脸上气得铁青,双眼圆瞪,彷佛要吃人似的。
「娘娘,别气坏了身子。」她连忙过去劝。
赵皇后身子晃了晃,扶着娄嬷嬷的手,这才站稳了脚跟,她不敢相信自己竟会有众叛亲离的一天,不,是料不到太子反叛的这一天。但是,他是真的反了。
没有了太子,她的将来,该怎麽办?
「不,本宫不会完……」她呐呐道:「一定会有法子,一定会有法子!」
娄嬷嬷赶紧去抚她的背给她顺口气,生怕她给气病了。
唐蕊等在合璧院的门口,一见司徒珏回来,急忙凑过来拉着他的手,担心的问:「怎麽样了?皇后走了吗?」
司徒珏拍拍她的手,微微一笑,安慰道:「没事,应该走了。」
唐蕊拉着他的手一起往里走,「皇后说了些什麽?」
他淡淡道:「没说什麽,不过今日之後,算是撕破面皮了。」
唐蕊大吃一惊,担心极了,「那她想要对付你吧?」
司徒珏停了脚步,拉着她的双手,低头定定看着她的眼,「不是她要对付孤,是孤要对付她!你小脑袋瓜子别胡思乱想,好好的养胎就是,什麽都不需要担心,只需要等着孤给你一个无忧无虑的天下。」
唐蕊双眼迷蒙的望着他,无忧无虑的天下是什麽意思?
不过她也注意到他话语里的用词不对,踮着脚尖小声在他耳畔纠正他,「你又忘了,我没怀孕。」
他眼底带着坏坏的笑,蓦地双手按住了她的腰,按在了自己身前,低低在她耳畔道:「今儿不怀,明儿也是要怀的,明儿不怀,後日也是要怀的。孤没忘记,只是提前把话撂在这儿罢了。」
唐蕊睨他,「贫嘴,就知道占我便宜。」
司徒珏哈哈一笑,抱着她,「别人想孤占便宜,孤还不屑呢!丫头,知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