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族长被这一声斥骂吓得软了脚,搞不清楚事情怎麽会发展成这样,只能忙忙挥手,「不、不!郡主恕罪,老夫不知道救人的是郡主您,这、这都怪外头的传言……」
他偷偷朝邵紫兮递眼色,偏偏邵紫兮动也不动,眼观鼻,鼻观心,彷佛天大的事都不关她的事,只安安分分的伫立在一旁。
见她不理会自己,族长那个恨呀—
你早说救了自己的人是云乐郡主不就得了?现在这事闹成这般局面,可怎麽收拾才好?
「外头的传言?都知道是传言了,你这老不死的倒是好,净会道听涂说!」
叶晓晓又挥了下长鞭,鞭子一扫,将族长的长袍划了一道口子,吓得他险些昏死过去。
见族长一副吓破胆子的模样,一旁扶着妻子的邵铭诤不得不开口说话,「郡主,既然是误会一场,将紫兮送往庵堂一事,自是作罢,铭诤在此替小女谢过郡主救命之恩。」
对他而言,能保住女儿自然是好事。
叶晓晓这才看向邵铭诤,把玩着手上的长鞭,嗤笑道:「邵尚书言重了,本郡主可受不起,救人救到被污蔑成青楼之人,本郡主活到这麽大,还是头一遭,再说了,亲生女儿被人如此诬陷,你查也不查,就要把人送去当尼姑,你们只想着维护家族的名声,可有一个人想过紫兮的心情?这还是你的亲女儿吗?这样的治家之道,可真是前所未闻,这事你们邵家要是不给个说法,本郡主定会告到皇帝舅舅那去!」
这话一出,众人倒抽了口冷气。
以圣上对云乐郡主的疼爱,这一状要是真告了上去,邵铭诤就算是户部尚书、太子的岳父,也得被安个治家不严的罪名,这件事处理得不好,可是会在他的仕途上留下一个污点……
众人这一想,忙看向邵铭诤,希望他辩白个几句。
谁知他仅是垂下眼眸,恭敬的说:「请郡主息怒。」
他并非不辩白,而是他知这件事,他有愧在先。
就算他与邵紫兮不亲近,可她再如何都是他的女儿,是他与雨绮唯一的女儿,她落水失踪时,他派人打捞无果,这才惊觉,他和发妻唯一的女儿,没了。
这认知让他顿时老了好几岁,就连现任妻子让他请旨让二女儿顶替其姊出嫁,他也无所谓,更不愿去深思其用意,因为他的心,早在发妻离世之时,就已死去,而与发妻唯一的女儿的逝去,在多年後又给了他重重一击。
可谁也没想到,被认定死亡的邵紫兮会回来。
对邵铭诤而言,人没事就好,其余之事都不重要,今日族长的审讯他事前早已知晓,女儿的名声他并非不看重,只是这事闹得太大,已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
事发後他也并非没派人去查,然而落水之事发生得突然,女儿带去觉恩寺的人又全死了,船也沉了,就连船夫都不见踪影,这起意外,一应相关事物被处理得乾净俐落到令人起疑,偏偏他的调查就是没有半点进展,直到女儿自己归家。
可女儿归家的同时,外头的流言也随之传开,甚至越演越烈,邵家的名誉已被毁得一乾二净,他根本无法阻止族长上门兴师问罪,只能沉默地看着事情发生。
只想着无论如何他至少会保女儿不被送进庵堂,就算先顺着族长的意思,之後也会再假托送去庵堂的名义将人悄悄送走,找个好人家嫁了,也算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对她的弥补。
可今日云乐郡主的一席话打醒了他,他确实太过忽略这个女儿,也从未考虑女儿的心情与想法……
他那反应倒是出乎叶晓晓的预料,正欲开口,却有人早她一步出声—
「晓晓,这事实在怪不得我父亲,姊姊落水一事,谁也不愿意,可她若早些说出救她之人是你,也不会惹出这麽大的风波,更何况,我们会误会,也是因为那送她回来的马车正是从倚月楼出来的,那马车低级俗艳,一瞧就是青楼载客所用,这一路行来,看见的人不少,这才会……」
一路跟着叶晓晓而来的邵紫菀总算逮到机会说话。
今儿个是她的回门宴,是她的大日子,她不惜在自个儿的大日子里让族长出面,就是想将邵紫兮这贱人在众人面前被赶出邵府,谁知会突然杀出叶晓晓这个程咬金。
叶晓晓说是她救了邵紫兮,别人信,她可不信!
据她所知,邵紫兮回府那日,叶晓晓正在宫中陪伴太后,她如今摆明是来救邵紫兮脱困,只是,叶晓晓为何要这麽做?真是因为她和邵紫兮是情同姊妹的好友?
这不可能,即便邵紫兮曾为准太子妃,可她几乎足不出户,别说叶晓晓这身分尊贵的郡主了,就是跟邵紫兮要好的手帕交也没几个,更何况,她从未看过两人有接触,那麽,又会是谁请动了叶晓晓,让她来救人?
她目光深沉,极快的和自家娘亲交换了个眼色,两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叶晓晓目光一转,看向站在邵铭诤身旁方才开口的女子,一脸的不悦,「你谁呀?本郡主跟你很熟吗?谁准你直呼本郡主的名讳?!」
她压根忘了这人打她一进邵府便跟在後头,甚至同她自我介绍过了。
邵紫菀脸上的笑容一僵,好半晌才艰难的说:「晓晓,我是你嫂嫂,你太子哥哥的新婚妻子,你忘了吗?」
她这一说,叶晓晓才恍然大悟,脱口道:「你就是那抢了紫兮婚约的狐狸精,邵紫菀?」
得知眼前女人的身分,叶晓晓像吞了苍绳一般的恶心,嫌弃的又道:「怎麽长得这麽丑?别说是紫兮了,就是倚月楼新来的花魁都要比你美上三分,凤庆那家伙眼光何时变这麽差了?这种货色也要?」对凤庆这个堂哥,她可是半点也没好感。
见叶晓晓居然拿她和一个花魁相比,还比输了,邵紫菀气得脸色发青。
一旁装晕的曾萍儿见女儿欲要发飙,也顾不得晕了,忙佯装虚弱的醒来,低声制止,「菀儿,沉住气。」
邵紫菀这才强忍住气,挤出一抹勉强的笑,「郡主说笑了。」
避免再被打脸,她不敢再直呼叶晓晓的名讳,谁知叶晓晓却不放过她。
「谁跟你说笑,本郡主认真得很,一个狐狸精也敢直呼本郡主的闺名,我警告你,再让我听到一次,休怪我鞭下无情!」
说着,她长鞭一甩,正巧落在邵紫菀脚下,吓得她连退好几步,险些没摔倒。
「没胆!」叶晓晓嗤笑一声,这才脆声解释,「本郡主那日要去倚月楼见见新花魁的花容月貌,经过觉恩寺附近时,正巧见到紫兮落水,便让人救起她。
「紫兮因为落水昏迷不醒,本郡主当时又不知她的身分,只好在倚月楼等着紫兮醒来,谁知紫兮这一昏就是整天,等她隔天晚上清醒了,本郡主才能询问她的身分,哪知我们一见如故,相见恨晚,恨不得彼此是亲姊妹。
「至於马车……」她美眸一瞪,变了脸,「那正是本郡主微服出巡用的马车,你这狐狸精居然说我的马车低级俗艳,我看你才是低级又无耻!姊姊失踪,不去找人,却急巴巴的抢她夫婿,简直无耻到了极点!」
她叶晓晓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那亲亲娘亲连月长公主,为了避开娘亲的耳目,这才会偷偷用了体己银子造了那辆马车,那马车从里到外都是她亲手设计,今日却让一个狐狸精批评成低级俗艳,这口气她怎麽忍得下!
被人左一句狐狸精、右一句无耻的骂着,邵紫菀简直要气炸了,不顾娘亲在一旁狂使眼色,忍不住脱口而出,「你骗人!那日你明明就在太后那!我亲—」
「够了!」邵铭诤大吼一声,一双沉稳睿智的眸,紧盯着反常的邵紫菀,沉声说:「云乐郡主救了小女,臣感激不尽,改日定亲自备礼上门道谢,今日一事,就到此为止。」
不论云乐郡主所言是真是假,她的出面,对此时的邵紫兮无疑是件好事,那是他的女儿,他自然希望结果是好的。
邵铭诤一句话让这场闹剧落了幕,邵紫菀欲再言,却被曾萍儿死死的拉住,低声说:「够了!你爹不蠢,再说就露馅了。」
被娘亲这一拉,邵紫菀只能恨恨的瞪了眼自始至终像没事人般杵在一旁的邵紫兮,再也顾不得身为太子妃的气度,连礼都未行,忿然离去。
曾萍儿见状,忙跟了上去。
对女儿与妻子的无礼,邵铭诤拧眉,一脸沉思,半晌,才朝叶晓晓道:「今儿个乃小女的回门宴,还请郡主赏脸,一同到前厅用膳?」
叶晓晓不耐的挥手,「不了,本郡主最不耐烦参加这些有的没的,我和紫兮聊一聊就离开,你们都散了吧。」
她一发话,众人便逃也似的走得一乾二净,就连叶晓晓带来的宫人也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