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号染色体 自由意志(1)

第二十二号染色体 自由意志(1)

当这本书的第一稿快要完成的时候,也就是新千年到来之前的几个月,传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在剑桥附近的桑格中心,第二十二号染色体的全部序列已被测完,这是第一条被从头读到尾的人类染色体。

在人类自传的第二十二章里的所有1100万个词已经被读出来,并写成了英文:3340万个A、C、G和T。

在靠近第二十二号染色体长臂顶端的地方,有一个大而复杂的基因,充满了重要性,它叫做HFW。

它有14个外显子,合在一起拼出了一篇6000多字母长的文字。

在转录之后,这篇文字被奇怪的RNA剪接过程剪辑一番,造出一个非常复杂的蛋白质,却只在大脑前额叶的一小部分区域里表达。

相当过分地概括一下,这个蛋白质的功能是把自由意志赐予人类。

没有HFW,我们就不会有自由意志。

前一段是瞎编的。

在第二十二条染色体上没有HFW基因,在其他染色体上也没有。

在花了二十二章的篇幅没完没了地讲事实之后,我就是想要骗骗你。

我在身为非小说作者而感到的压力下撑不住了,没法再抵御想编些东西出来的诱惑。

但是,“我”

是谁?是被一种傻傻的冲动战胜、决定写一段瞎编的情节的那个我吗?我是一个被我的基因组合在一起的生物体。

它们事先确定了我的体型,给了我每只手上的五个手指和嘴里的32颗牙,设置了我的语言能力,规定了我的智力能力中的大约一半。

当我记忆什么事情的时候,是基因在为我做这件事,把CREB系统打开,把记忆储存起来。

它们给我造了一个大脑,把日常工作的职责分派给它。

它们还给了我一个明显的印象,就是我能够自由地决定我想怎样行动。

简单的自省告诉我,没有什么事是我“帮不了我自己”

的。

同样,也没有什么告诉我,我必须要做什么事不许做什么事。

我能够现在就跳进我的汽车开到爱丁堡去,原因没有别的,就是我想去。

我也能够编出一段小说般的文字。

我是一个自由的力量,有自由的意志。

自由意志从何而来呢?很清楚地,它不是来自我的基因,否则就不是自由意志了。

根据许多人的说法,答案是它来自社会、文化和后天培养。

根据这个说法,自由就等于我们的天性中没有被基因决定的那部分,是一种在我们的基因干完了它们那暴君的恶行之后才开的花。

我们可以到达我们那基因决定论之上去摘取那神秘的花:自由。

有一类科学书籍作者有着一个悠久的传统,他们说生物学的世界被分成了两派:相信基因决定论的人和相信自由的人。

但是,同样是这些作者,他们否定基因决定论,只是因为他们建立了其他形式的生物决定论以代替它——父母影响决定论或社会环境决定论。

很奇怪的是有这么多作者捍卫人类的尊严不受基因的统治,却似乎很高兴接受我们的环境的统治。

有一次在某出版物上我受到了批评,因为它声称我说过(其实我没有说过)所有行为都是由基因决定的。

这个作者进一步给了一个例子以说明行为不是由基因决定的:广为人知的一件事,是虐待儿童的人往往自己在小时候也受过虐待,这就是他们日后行为的原因。

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个说法同样是决定论,而且对于那些已经受了很多苦头的人,这比我说过的任何话都是更缺乏同情、更带偏见的谴责。

他是在主张:虐待儿童的人的孩子很可能也会变成虐待儿童的人,他们自己无法改变这一结局。

他没有意识到他是在使用双重标准:在用基因解释行为时要求有严格的证明,却轻易就接受了用社会因素来解释行为的说法。

有一种粗糙的划分法:基因是不可更改的编程员,是加尔文主义的命运前定,而环境则是自由意志的家。

这是错误的。

在塑造性格与能力方面最有力量的环境因素之一是子宫里的总体状况,你无法改变它。

正如我在六号染色体那一章中提出的,有些智力能力方面的基因也许是**方面的基因,而不是能力方面的基因:它们把它们的拥有者带上一条自愿学习的路。

同样的效果也可以由一个会激励人的老师达到。

换句话说,天性比起后天培养更有可塑性。

阿道斯·赫胥黎(AldousHuxley)的《美丽的新世界》写于优化人种的热情达到顶峰的20年代,它呈现给我们的是一个恐怖的世界:整齐划一,强制的控制,没有个人的差异。

每个人都温顺、自愿地接受他或她在等级制度里的位置——从?到埃普西隆【从最高到最低。

——译者注】——顺从地工作,并享受社会希望他或她享受的娱乐活动。

“美丽的新世界”

这个词现在已经有了这样的意义:集权统治与先进的科学手挽手实现的恶劣的社会。

所以,让人吃惊的就是当你读了赫胥黎的书之后你会发现,里面几乎没有任何优化人种的东西。

?和埃普西隆不是天生的,而是产生于在人工子宫里的化学调节以及其后的巴甫洛夫式的条件反射训练和洗脑,并在成人之后靠类似于鸦片的药物维持。

换句话说,这个糟糕的社会与天性没有一点关系,却全部来自于后天的培养。

它是一个环境的地狱,不是基因的地狱。

每个人的命运都是注定的,被他们的严格受控的环境,而不是被他们的基因。

这确实是生物决定论,但却不是基因决定论。

赫胥黎的天才在于他认识到了一个后天培养占主导地位的世界事实上会多么可怕。

确实,30年代统治了德国的极端的基因决定论者与同一时期统治了苏联的极端的环境决定论者,谁给人们带来了更大的痛苦,还很难说。

我们所知道的只是,两个极端都很恐怖。

幸运的是,我们抵抗洗脑的能力相当辉煌。

不管父母和政客们怎么告诉年轻人吸烟对他们有害,他们还是要吸烟。

事实上,正是因为成年人给他们宣讲吸烟的危害,才使得吸烟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我们从遗传得到一种仇视权威的倾向,特别是在我们的青少年时期,我们用它来保护我们的本性,提防独裁者、老师、虐待人的后爹后妈以及政府的宣传攻势,另外,我们现在知道,几乎所有用来显示父母影响塑造我们性格的证据都有缺陷。

在虐待儿童与在童年曾经受过虐待中间,确实有一定联系,但是它可以完全用遗传的性格特点来解释。

虐待儿童的人,他们的孩子从遗传得到了虐待他们之人的性格特点。

研究发现,在把这个因素考虑到之后,后天因素就没有什么决定作用了。

例如,虐待孩子者收养的孩子不会成为虐待孩子的人。

惊人的是,同样的现象在你听到过的几乎所有的标准的“社会的阴谋”

里都是如此。

罪犯生罪犯,离婚的人养出离婚的孩子,问题父母养出问题儿童,肥胖的父母养出肥胖的孩子。

朱迪斯·里奇·哈里斯(JudithRichHarris)【当代美国心理学家。

曾因功课不好而从哈佛大学肄业。

但是在后来的很长时间里坚持从事心理学方面的工作并做出了重要发现。

——译者注】在她写作心理学课本的漫长的职业生涯中曾经相信了所有这些说法,但是在几年前她突然对此产生了怀疑。

她的发现让她感到震惊与不解。

因为几乎没有任何实验考虑了遗传的因素,在所有这些研究里没有任何因果关系的证据。

对于这样的忽略甚至都没有人提一句:在这些研究里两件事情之间有联系被经常地说成是有因果关系。

但是在每一个现象里,从行为遗传学研究里都得到了新的、有力的证据,反对里奇·哈里斯所称的“后天培养假说。

例如,关于孪生子离婚率的研究显示,遗传能够解释离婚率的一半区别,每一个孪生子遇到的独特的社会因素解释了另一半,而他们共同的家庭环境一点作用都没有。

换句话说,如果你是成长在一个破裂的家庭,你离婚的可能性并不高于平均水平——除非你的亲生父母离了婚。

在丹麦,对于被领养孩子的犯罪纪录的研究显示,他们是否犯罪与亲生父母的犯罪纪录有很大关系,与养父母则只有很小的关系——这很小的关系,在考虑了同伴效应之后也消失了,这个效应就是,这些被领养的孩子是否犯罪与他们的养父母是居住在犯罪率高的街区还是犯罪率低的街区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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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因组:人种自传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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