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月亮吟(1)
初恋,是人生最为珍贵,也最富有诗意的情感经历。在情人眼里,河床上总是流淌着如梦如幻的清波,清波里总是倒映着绿得发亮的垂柳,垂柳下总是生长着如诗如画的花草,花草间总是旋转着金黄的太阳和银白的月亮。1918年,25岁的**第一次到北京萌发的爱情,也是这样地充满着诗情画意。爱情是在一片冰雪的世界里开始的。1936年,**曾对斯诺作过这样的回忆—“在公园里和故宫广场上,我却看到了北方的早春。当北海仍然结着冰的时候,我看到白梅花盛开。我看到北海的垂柳,枝头悬挂着晶莹的冰柱,因而想起唐朝诗人岑参咏雪后披上冬装的树木的诗句:‘千树万树梨花开。’北京数不尽的树木引起了我的惊叹和赞美。”和**一道享受这些美景的,是一位18岁的姑娘。他是**的老师杨昌济的女儿杨开慧。正是在北京的公园和名胜一同观赏冬春景色的日子里,**和杨开慧确立了恋爱关系。作为书香门第的闺秀,杨开慧生活在高尚和浪漫的爱情理想之中。她对**的爱慕之情,也是那样地富有个性。她在日记里写下了这样的文字:“不料我也有这样的幸运,得到了一个爱人!我是十分的爱他,自从听到他许多的事,看见了他许多文章、日记,我就爱了他。”坠入爱河的杨开慧,是一位新青年。她虽然爱**,“但绝不表示”,因为她“不要人家被动地爱”她。结果,两位在五四思想解放大潮中成长起来的知识青年,常常被深沉而含蓄的爱情表达方式所困扰。杨开慧后来回忆说:“我们彼此都有一个骄傲脾气,那时我惟恐他看见我的心(爱他的心)。”“他因此怀了鬼胎,以为我是不爱他。但他的骄傲脾气使他瞒着我一点都没有表现……。”爱情成为了甜蜜而痛苦的心理感受。特别是在离别的时候,在孤夜独处,地上那双星星般的眼睛和天上无数眼睛般的星星深情对视的时候,**的情丝是那样的深沉、缠绵,似乎轻轻一拨,就能响起动人的心曲——堆来枕上愁何状,江海翻波浪。夜长天色总难明,寂寞披衣起坐数寒星。晓来百念都灰尽,剩有离人影。一钩残月向西流,对此不抛眼泪也无由。寡情未必真豪杰,眷爱更为大丈夫。这首缠绵悱恻、柔情爱意的《虞美人·枕上》,是1920年冬天因为一次短暂别离时写给杨开慧的。这是**诗词中惟一的一首纯粹写爱情的作品,惟一的一首属于婉约格调的作品。社会背景在诗中淡然远去,惟有“我”在夜晚的相思,在拂晓的所见,而所见更引起相思,恰如李商隐《无题》中说的,“一寸相思一寸灰”。对不大用笔墨表达爱情的**来说,这是非常难得的。他曾是青春诗人,在青春时节却没有爱情之作。如今已近而立之年,过了青春时节再来讴歌爱情,或许更见其执著的性情。**没有独享这爱情的特殊感受。他把这首词抄给了杨开慧,而自己则把它保存了一辈子。晚年又把这首词翻出来,作了几处修改。1961年,又书写下来交给身边的卫士张仙朋,希望他好好保存。诗人的爱情故事,还在延伸。1920年冬天,杨开慧来到湖南第一师范附小的教师宿舍,不坐花轿,不备嫁妆,没有媒妁之言,“不作俗人之举”,自由地和**结了婚。不久,**辞去了教职,把家搬到了长沙小吴门外的清水塘。这时的**,已经成为行踪不定的职业革命家。除了肩负起全部家务之外,杨开慧也把自己的一切献给了党的事业,把全部的依恋和寄托贯注到**身上。在繁忙之余,面对孤灯幼子,杨开慧难免生出惆怅之情。而**的生活节奏太快,太强,似乎有些忽略了妻子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