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这次,可没有敞开的大门迎接两人了。
冯初晴早上要伺候孩子,动作自然没那麽快了,好在姚氏知道这段时日冯初晴必然忙得很,问过了冯初晴知道她要开始锻炼钱俊与人交往的能力,昨晚上根本就没把他放回来,留在余家和余家宝睡了一屋,晚上她还特意去看了下,那孩子表现不错,淳朴的乡间生活以及把他当平常孩子对待,这样的治疗方式算是选对了。
冯初晴的竹楼地处偏僻,袁漠可是煞费苦心,买来的两条狗白日里就拴在竹楼後面,晚上就收了绳子让牠们在院子里撒欢,顺道的也履行看家护院职责。
平日里余家人和袁漠是惯常进出院子的,也被大黑和大黄认可了,冯正松难得来一次,既不知道院里还有狗,更不知道这时候冯初晴还没用美食把狗引到後面拴着。
推了两把门纹丝不动,眼见商洛面上有些不耐烦,刚刚在商洛那儿得了好处的冯正松心里发慌,嘀咕道:「一个破篱笆墙还把门做这麽结实做甚,啥都没有还怕有贼光顾不成。」
说罢,竟然飞起一脚就踹向了门栅,毕竟是木板门和竹篱笆组合确实不怎麽牢靠,冯正松这一踹只听得劈啪断裂声响,木板门应声而开。
商洛被冯正松这简单粗暴的开门法子给惊了一跳,动了动嘴,心道这门户其实还真的不够结实,要是换作砖石院墙和实木厚门,哪还容人一踹就开。
说时迟那时快,冯正松都还没来得及抬头表功劳,便听得一阵响动伴随着狗叫从右手边墙下迅速靠近,抬眼看去,一黑一黄两条浑身毛茸茸的大狗龇牙咧嘴直冲过来。
这两条狗可是袁漠精挑细选的品种,算起来也不过才两三个月,可个子蹿得飞快,看上去虎头虎脑地都赶上村里那些成年土狗了,这奔袭的速度也不慢,眨眼间就到了门边上,血盆大口直接就往站在前面的冯正松招呼。
冯正松吓得一声惨叫,转身拉了商洛一把就开始跑,那种逃出利齿的感觉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商洛倒是反应快,闪身就攀着篱笆墙中间的竹编爬了上去。
「死狗,赶紧滚开!啊!救命啊。」冯正松也来了个大爆发,哧溜一声蹿上了路旁一棵桃树的枝桠,抱着树枝对着院子大喊了起来。
冯初晴听着大黑和大黄的响动,抱着衣服穿了一半的穗儿走出了房门,正巧见着冯正松被追得屁滚尿流,而一身白衣英俊潇洒的商洛则再次如丧家之犬样爬在摇摇欲坠的竹篱笆墙上,神情惶惶。
「哈哈,看你们还私闯民宅不。」冯初晴嘀咕了一句。
只是毕竟一个是自家大哥,一个是穗儿的爹,瞧穗儿一脸担忧的模样,冯初晴也不好继续放任两条狗不管。
「大黑,大黄,回来。」冯初晴把穗儿放在地上,下了楼高声唤道。
听到主人家声响,两条狗倒是听话,一前一後摇头摆尾退了回来,冯初晴一手抓了一只的项圈往後院拖去。
回来时,冯正松不见人影,商洛正笨手笨脚的帮穗儿穿衣服,看穗儿亮晶晶的双眸,冯初晴赶人的话就不怎麽说得出口,站了一会後发现这爷俩竟然都没注意到她,抿了抿嘴,也不知道生什麽气,重重哼了一声去了灶间。
从这天开始,缫丝作坊、冯初晴的绣楼、袁漠的木匠活都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忙碌。
商洛虽然就此住到了村里,却也知趣没再来竹楼打搅,只是隔两三日又会让杨氏过来把穗儿接过去玩上一天半天的,旁的时间就带着小厮四处游玩,也不知道心中有什麽打算。
商洛这一看倒是真的看出了许多的名堂。譬如说,止马坝这地方民风淳朴,村民们都对里正余德禄敬佩有加。
余德禄说冯正柏的缫丝作坊要收蚕茧,村民们便将自家蚕茧直接往缫丝作坊里送,有余德禄做保,这些蚕茧还暂时不用让冯正柏拿出现钱,开一张条子即可。
再来便是这缫丝作坊分作了前中後三个部分,最前面算是接待处,用来做平日招待客人、收购蚕茧所用;中间是工作间,只能够闻到浓浓的烟火气和蚕茧熬煮时那独特的气味,却是见不着丝毫工作场面;最後面还有个小院子,住着缫丝的工人以及冯家请到止马坝的一个木匠。
晃荡了几天,凭着无往不利的俊俏皮相,商洛的收获不小,村里不知道哪个知情的人在他面前就说了脚踏缫车的事情,这可是个大发现,而且也被他知道了那个做脚踏缫车的木匠还在缫丝作坊帮冯初晴做事情,不过深居简出的想要见到可不容易。
袁漠可没他猜想的那麽矫情,只是领了冯初晴的活儿他向来都是花二十分的力气,忙得有些昏天黑地罢了。
不过活儿总有做完的一天,原本缫丝作坊里剩下的木料就有些不足,再被他没日没夜的赶工自然是坚持不了几天,将半屋子东西归了类,和中间院子忙碌的几人打了招呼,袁漠出了门。
既渴望见着冯初晴笑弯的眉眼,又有些胆怯生怕被她发现什麽继而避之千里,一路矛盾的他并未发现身後何时多了个跟班。
商洛这两天就在缫丝作坊附近转悠,问过眼线知道出门的大高个儿袁漠正是做缫车的木匠,忙不迭跟了上前,在袁漠即将转进竹林时出声唤住了他,「袁师傅,请借一步说话。」
袁漠可没听过这称呼,但还是出於本能反应站住了,左右看了两眼,犹疑道:「你是在叫我?」当他看清商洛的长相时,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像商洛那样的清俊风姿就是想忘记都困难,望了望竹林里唯一的一条小径,他张了张嘴,侧身让开了道路,「不好意思,我听错了,挡着你的路了吧。」
商洛飞快瞄了眼小路,摆摆手,「非也,我是特意来寻袁师傅的。」
商洛一向自诩英俊潇洒形象出众,上一次在冯初晴面前被狗给追得爬上篱笆墙,如今就算只是和冯初晴打个照面他也觉得受她嘲笑,这种心理阴影一时半会儿根本消不下去,所以他现在在止马坝都是避免见到冯初晴的,谁知道那女人惹急了跳脚会不会嚷嚷出来。
「找我?」袁漠略囧地挠了挠後脑杓,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可我不是袁师傅啊!」
憨厚的人商洛见了不少,但这麽憨傻的还真是头一次遇到,顿时失笑,「达者为师,在木匠这一道上你如何当不起一声袁师傅。」
「你还是叫我袁木匠好了,我可当不起什麽师傅的称呼。你叫住我是有什麽事吗?」
要是没有冯初晴这回事,风姿过人的商洛定然会把老实的袁漠哄得心花怒放,可惜现在袁漠对他的心境复杂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且心里还有浓得化不开的酸味一涌而上。
商洛也无意在称呼问题上和袁漠多做纠缠,站了这许久都不见有人从这路口通过,他也就放开了心,为了不继续微微仰着头和袁漠说话,他站到了小路边上的高处,这才拱了拱手,「实不相瞒,在下和人打算在景山那边开个缫丝作坊,听闻这儿冯氏缫丝坊里的脚踏缫车是袁木匠亲手所制,便打算请袁木匠去帮我做上几架,这工钱嘛绝不会亏待了袁木匠的。」
脚踏缫车的概念是冯初晴提出来的,之前袁漠一直都以为这是冯初晴在商家学到的,他向来直来直去习惯了,一时不察就把冯初晴给供了出来,「这缫车不是冯娘子让做成脚踏的吗?」言下之意就是你商家的东西,你来找我做脑袋没进水吧。
止马坝如今的冯娘子可只有一个,那就是竹林里的冯初晴。
商洛被这个答案砸得是莫名其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