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凌修安恭声道:「母亲,白府那边也有他们的顾虑,白二夫人即将生产,且这胎不易,白二老爷……」
周氏皱眉道:「不过是让他们认个女儿,且唯嘉本就是他侄女,这事他们难道还吃什麽亏?若不是我周家不便出面,也犯不着去求他们。」
凌修安有些无奈,他解释道:「母亲,毕竟唯嘉表妹和白二老爷长得相像,白二老爷也是怕自己夫人误会……」
「误会,误会什麽?」周氏不解,随即愣了一下,也想到了什麽,冷笑了一声,道:「误会就误会了,不过就是一个女儿。我听说那白二夫人陈氏不过是一个商户女,能和我们国公府拉上关系,也是他们的造化。这事既然阻力是在白二老爷,你改日就直接和白二老爷谈谈,也无须他们家出钱什麽的,你送上银子,让他在白府附近置个宅子就是。」
凌修安心中觉得这样不妥,哪有强逼人家认个不相干的人做女儿的理,就他所知,白二老爷可是不知那是他嫡亲大哥的女儿,但他素知母亲性子执拗,也不跟母亲争辩,只应了声便罢了。
周氏这才放松下来,她转而笑了笑,亲热的对儿子道:「修安,你有空也去长梅山那边看看唯嘉,这孩子就是为了你才上京来的,她一直念叨着你,等她的身分定了下来,再把你们亲事定下,母亲这心也就定下来了。」
对外称是周姓的容唯嘉自到了京中,因不好露面,一直住在京郊的长梅山下的庄子里,不过她住的这个庄子和映梅山庄不在一侧,隔的距离也有些远,所以和静姝等人并不易碰到。
凌修安闻言心中就是一激灵,为了他?为了他才上京来的?还有亲事?他的冷汗都要滴下来了。
他对听到的消息很是不安,试探性的问道:「母亲,亲事,什麽亲事?」
周氏看儿子那样,还以为他欢喜得过了头,笑看他一眼,「你这孩子,自然是你和唯嘉的亲事。
「你不记得了,你幼时不是常嚷嚷着要娶唯嘉为妻吗?只是当初母亲考虑不周,只为着唯嘉安全着想,把唯嘉放在远亲名下养,身分实在太过低微,你若娶她容易引人侧目,我试探了多次,你父亲都不同意她进门。
「如今白家家世虽然仍是低微了些,到底也是前朝有名的书香世家,现在白二老爷是个五品官员,将来你父亲再提拔一番,也还算可以了,我上次再跟你父亲说这事,你父亲也松了口——」
不待周氏继续说下去,凌修安站起身,忍无可忍打断她的话道:「母亲,我一直都将唯嘉表妹当成妹妹看待,如何和她成为夫妻?」
周氏听到儿子的话先是一愣,面上有一瞬间的茫然,然後面色就是一黑,她不悦道:「修安,这些年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唯嘉,待她很好吗?唯嘉也一直以为你会娶她,那孩子痴心……」
凌修安面色难看,他别的事情可以顺了母亲,或者如果是今日之前,母亲和他谈和唯嘉表妹的亲事,他也许还不会这麽排斥,因为,他的确是喜欢唯嘉的,甚至在未遇上那少女以前,他也不太分得清那种喜欢是否掺杂着一些男女之情,大概更多是对她身世和处境的一种怜惜吧。
而唯嘉喜欢他的事,他又不傻,也不可能全然不知,只是没人挑破,他便也没太放在心上。
只是他也真没想过自己会去娶她,因为他一直觉得,不管母亲如何喜欢唯嘉,以唯嘉的身分,自己是不可能娶她的,父亲当然也不会允许。
更何况,现在更是出现了意外,他不知道自己会对一个女子那般动心,让他明白普通的喜欢和强烈的动心之间的差距,所以现在母亲让他娶唯嘉,他不仅觉得荒谬,同时感到非常排斥。
他正色道:「母亲,幼时的事是幼时的事,那时的儿语如何当得了真?自长大後,儿子待唯嘉表妹一直都很有分寸,并无逾矩之举,所谓的好也和对待雪霓并无不同,无丝毫男女之情,所以亲事一事还请母亲休要再提。」
凌雪霓便是凌修安一母所出的同胞妹妹。
周氏听儿子这般说,简直是又气又惊,过往儿子向来待唯嘉亲厚,自己以前也暗示过结亲一事,他没什麽反对意见,今日怎麽突然强烈的反对?
可是让儿子娶唯嘉一事,国公爷一直不赞同,如果连儿子都不同意,那唯嘉必是难以嫁进来的,周氏不停的命自己冷静,万万不可和儿子争执,否则被国公爷知道,此事必然难成,当细细谋划,徐徐图之,千万不可急躁……
如此想着,周氏便渐渐冷静,面色也和缓下来,她勉强展露了个笑容,对着儿子道:「此事是母亲误会了,修安,你既无意,便也罢了,只是唯嘉身世可怜,她对你又痴心一片,这事我看还是以後再说,就算当她是妹妹,你也多去看看她。」
凌修安见母亲转换了态度,这才放松下来,又听母亲说了一会儿唯嘉那边的事,说的人因为心里有事,兴致不高,听的人心中另有所思,也只是敷衍附和,没什麽兴趣,最後还是周氏见状心里不舒服,怕压抑不住露了痕迹更惹儿子排斥,便让儿子退下歇息去了。
凌修安和母亲谈完,回到自己院子,心中仍觉得不安,当晚便又去见了父亲。
听到儿子说无意和容唯嘉结亲,凌国公先是一愣,随即便是一喜,他笑道:「原先你母亲跟我说你跟你那表妹情投意合,我虽心中不愿,但也不好太过反对,既然你也对你表妹无意,此事便不必担心,父亲是不会允许你母亲逼你娶她的,毕竟,她那身分弄个不好,可是会影响我们国公府的前程。」
前朝早已是前朝,凌国公根本无意和前朝再扯上关系,也是自己夫人是华皇后表妹,关系亲厚,他才勉强忍让几分,否则此事他早用强硬手段处理了。
其实他积极促成容唯嘉去白家,认白二老爷为父,未尝不是有摆脱麻烦的意思。
容唯嘉认了白二老爷为父,就算将来她的身分暴露,首当其冲的也是白家,只要他暗中运作一番,完全可以把凌国公府摘出去。
当然,若是从此能再无瓜葛,那是最好不过了。
凌修安听了父亲此话,这才安心退下,只要父亲不同意,此事母亲再有心思也是无果。
只是他回房後,想到这荒诞的亲事,不由得又想起白府中那名少女,心上又是一热,想了想,便叫来自己的心腹小厮,交代了几句,命他去查那少女之事。
且说这晚静姝试探完父亲,回到自己房中,想着这事的前因後果,仔细的理了理,虽然仍是有很多地方不甚清楚,但看得出来父亲尚且不知那女子的身分,心中稍慰。
想到之前自己曾经跟姜璿说过那女子的事,姜璿也说他在调查,现在事有变化,静姝觉得还是很有必要跟姜璿说一声的,便细细在信中把祖父跟自己说的话,以及自己对父亲的试探都写上了,最後更是强调,父亲不知那女子的身分,那女子必定不是自己的什麽孪生姊姊。
她并不担心父亲的身世若真牵扯上前朝被姜璿知道会如何,她觉得,以父亲的年纪,那时前朝未灭,应该不至於是什麽前朝皇子什麽的。
她之前也已经暗暗做过调查,并不曾发现白家和前朝皇室有多少瓜葛,就是那白家女子曾入宫一事,都不知道是多少代之前的事了,也非什麽显赫的位置,半点痕迹都找不到。
姜璿跟她说过,即使是最坏的情况,他也会帮她暗中解决掉。
与其摁着让自己最後无还手之力,被人害死,她更信任姜璿,事情总要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自己才有可能找到出路,不是吗?
因为害怕而停步不前,要害你的人却可能已经步步靠近,这只会让自己再步上前世後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