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打工仔到流浪记者?
经过大型外资企业环亚制衣厂企划主管曾继昶的介绍,我到该厂工作了一年半,主要负责企划管理,待遇丰厚,工资是我在内地的10倍。但这样的工厂都属于原始积累时期,员工每天加班加点,工作13、14个小时,我们这些所谓的“白领”也不例外。我那时最大的愿望是能够睡个午觉。凤凰卫视主持人陈鲁豫在《心相约》的随笔集子中说,每天清晨4点起床做“凤凰早班车”栏目时,最大的愿望是能够睡到自然醒。大连电视台编导藏江南也所见略同,在与我聊及这一点时开怀大笑。1995年5月,几经周折,我怀着对记者的无比向往,从公司辞职,进入广东新闻界,成为了一名“流浪记者”、“打工记者”,广泛涉及南粤的政治、经济、文化、法制领域,思维上升到一个崭新的层次。“流浪记者”也就是“聘用记者”,90年代初产生于中国,不转档案和户口,不占正式编制。企事业单位所谓的编制,基本上是属于计划经济的产物,存在很多桎梏。所以近年来,一些企事业单位,包括媒体,为了在竞争中脱颖而出,相继打破“大锅饭”、“编制”,采取“全员聘任”或“在编”与“聘用”两条腿走路的方式,增加了活力。中央电视台、京华时报、新京报都是这样。当时,《黄金时代》发表了一篇关于“流浪记者”的文章,分析了这种现象并例举了一些人物。现在回头看看,那些所谓的“流浪记者”的代表人物大都已销声匿迹,并没有很大作为。而一些没有载入“史册”的人倒是干出了惊人业绩。“两条腿”走路,也带来了种种不公。中央电视台新闻评论部主任梁建增在《〈焦点访谈〉红皮书》中写道:“《焦点访谈》所属的新闻评论部,其人员目前构成主要是3种人:正式职工、招聘人员、临时人员。正式职工有30多人,招聘人员有40多人,临时人员则有300多人,有人把这3种人戏称‘三等人’。既然在体制上存在这样的划分,就必然会在人的心理上造成一定的影响,临时的、招聘的,自感低人一等,心里不踏实,有后顾之忧,没有正式人员那种优越感,而且在待遇上也不一样。”梁建增还举了个例子,一次台里举行国际电影经典片的欣赏活动,主办者担心人坐不下,在通知上注明仅向本台正式职工开放。《焦点访谈》一位聘任青年对这活动非常感兴趣,想趁机混进去,结果被拦了回来。这件事在《焦点访谈》招聘人员中引起强烈反响,许多人感到刺痛。广东的一些媒体同样如此,招聘人员与在编人员在升职、评奖、评职称、福利待遇上有很大不同。甚至招聘人员过年过节领的奖金也只是在编人员的一半,出入卡也有明显区别,人为地造成了“鸿沟”。南方日报报业集团就是这样,羊城晚报报业集团相对做得好很多。但不管怎样,程度不同,本质是一样的。“招聘”成了很多体制外记者心中永远的“痛”。多年后,当央视《新闻调查》邀我加盟时,尽管知道央视几乎不可能解决编制,我仍习惯性地问:“是招聘还是在编?”当听到可想而知的答案时,心里免不了嘀咕一下,对以后的去向多了些考虑。其实,这些都是体制存在的问题,人为地造成了不公。在西方,记者就不存在“编制”一说,全部是公司化管理和聘任制。此类颇具“中国特色”的制度,必将随着社会的发展被抛进垃圾桶。我相继在《广东法制报》、《广东地产经济报》、《广东人口报》、《南方都市报》等报刊工作,见证了一些新兴媒体与传统媒体的兴衰沉浮。在《南方都市报》,我们第一批记者凭着“初生牛犊不畏虎”的精神,白手打天下,同报社一起成长。期间,我建立了近百人的政法通讯员队伍,发表了一些独家报道、“重磅炸弹”。学历低和招聘一样,始终是我的心病。当记者最基本的工作就是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看我一副还算文质彬彬的样子,被访者常会自然而然地问我是哪所高校毕业的,每当此时我便有几分尴尬,只得顾左右而言他。报社经常会来一些大学的实习生,当看到一张张年轻明媚的脸,当谈及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时,我只有临渊羡鱼的份。一些实习生毕业后顺利地分进省委、省政府或某些大报,而我面壁十年,也没有磨出一剑,只混了个没有编制的“流浪记者”。广州不相信叹息。我思索了很久,在这个重视能力但也重视形式的社会,即使我通过努力拿到了全省、全国的好新闻奖,但在学历上我始终抬不起头,我依然属于弱势群体。中山大学屹立在广州珠江和新港路之间,以中国近代革命的先驱者孙中山的名字命名。而早在魏晋南北朝时,世袭康乐公的谢灵运曾被宋文帝“弃市”于此,故中大也有康乐园之称。中大中文系是中南五省最好的中文系,鲁迅等名家在此任教过。1997年7月,我走进这个系的刊授中心,买自考教材、上辅导课、与老师交流。我计划通过2年自考拿到本科文凭,再去考研或读在职研究生进修班。由于工作还比较稳定,我利用晚上和双休日的时间学习,基本能够应付。文科大楼是去的最多的。一般是双休日清晨7点起床,像往常一样不吃早餐就匆匆搭上公交车。从正门直入100多米,就可以看见一幢写有“文科大楼”的建筑,那里就是我们中文自考生的“培训基地”。刊授中心在四楼,当时有3、4位工作人员,成天忙着回答考生问题、卖教材、开辅导班。其中有一位50多岁的女老师,说话比较权威,后来才知道是这里的负责人。辅导班上课地点要么在文科大楼,要么在一教或三教,有在职攻读硕士学位班、自考大专班、自考本科班。其中自考班分为几种:双休日班、考前班、全日制班。读全日制班,我倒觉得没必要。双休日班我也只去听了《中国通史》,当时觉得无甚新意,老想打瞌睡,后来干脆不去了。考前班是尽量要去的,多数情况下是由出题老师讲课。上课免不了是要划“重点”的,但很多必考科目是全国统一命题,划了也没用。间或有选修课,但划得范围很宽,远比本校的本科生内容多。因为省高教厅自考办“大大的狡猾”,事先设了个题库,临考前在好多套题里抽。讲课老师不可能知道抽到哪些题,只能题无大小一律“通扫”。当你将老师划的内容都掌握了时,其实那门课你已学得差不多了。自考讲究“宽进严出”,毕业率不到10%。因此,声誉一直还可以,毕业生的基本功相对来说还是比较扎实的,专业水准比起普通高校的学生,不会逊色多少。来上课的大部分是在职的,有些人大清早从外地赶来,大夜晚赶回去,在车上就要消耗4、5个小时甚至更多,非常辛苦。我也是挤出时间来上课,手机不敢关,好几次“铃铃”响起。那时上课,中午时间短,不方便回去休息。一般是先去校外拥挤的麦当劳买个套餐,一手掂着汉堡包,一手拿着可乐,边喝边踱到学校。在学校的大草坪上随便找个地方,就吃开了。完事后,嘴一抹,靠着大树就打起了盹。草坪成了芬芳的床。自考本科其实比专科容易,很多课程在专科都有涉及,不过是稍微加深了一点。1997年8、9月间,我在中大选修了《中国现代文学史》、《语言学概论》、《民间文学》。其中前两门是必修课,最后一门是选修课。《现代文学史》比较好学,没有《古代文学史》的语言障碍,也没有《文学理论》的理解障碍,所以考研时很多人首选现代文学方向。《语言学概论》则有点难度,理性思维和逻辑思维强,其中语音部分老让我搞混。《民间文学》是我从小就喜欢的,那时专门有本杂志叫《民间文学》,大32开,月刊,3角钱一本。小时候,它和《故事会》一样,成了我最喜欢的读物。虽然家里穷,但我总要攒下买冰棍和烧饼的钱,买下它们。一次不敢多看,想把那种阅读的快乐尽量延长。每本书都要看过3遍以上,有时隔几个月再翻出来“温习”,其乐无穷。而中大的《民间文学》课程则将我从小看的民间故事、笑话、谚语、歇后语、谜语、对联等民间文艺,上升到了理性思维阶段。学习时,我时不时比照一下年少时的感受,沉浸在思维的乐趣中。这门课,是本科自考期间难得的有感觉的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