梭罗 阅读(3)
即使是所谓"好读者",也不读那些最好的书。我们的康考特是什么文化呢?这个城市里,除了少数例外的人,对于最好的书,甚至英国文学中一些很好的书,大家都觉得没有味道,虽然大家都能读英文,都拼得出英文字。甚至于这里,那里,大学出身,或所谓受有自由教育的人,对英国的古典作品,也知道得极少,甚至于全不知道。那些人类思想的纪录的古代作品与圣经,谁愿意认识它们的话,可以很容易拿到这些书的,然而到处都只有极少数人肯花工夫去接近它们。我认识一个樵夫,中年人,订了一份法文报,他说并不是为了读新闻,他是超乎这一套以上的,只是为了"保持他的学习,因为他生来是一个加拿大人,我就问他,他认为世上最好的是什么事,他回答说,除了这件事之外,还要继续下功夫,把他的英文弄好。一般的大学毕业生不过如此,他们订一份英文报纸就为着这样的目标。假定一个人刚刚读完一部最好的英文书,你想他可以跟多少人谈谈这部书呢?再假定一个人刚刚读了原文的希腊或拉丁的古典作品,就是文盲也知道颂扬它的。可是,他找不到一个可以谈谈的人了。他只能缄默。我们大学里面的教授,要是能够把握住文字的艰难,他就比例地把握住了一个希腊诗人的才智与诗意,他就会有种同情之心来传授给那些灵敏的,英雄性的读者了。但这样的教授很少,至于神圣的经典,人类的圣经,这城市里可有什么人能把它们的名字告诉我呢?大多数人还不知道希伯来民族有一部经典。一个人,任何人都不会为了捡一块银币而行动越轨,可是这里有黄金的文字,古代的智者说出来的话,它的价值,历代的聪明人都保证过。然而我们读的,只不过是识字读本、初级读本和教科书,离开学校之后,只是小读物和小说书,那只是孩子们和初学者的用书。于是,我们的读物,我们的谈话和我们的思想,水准都极低,只配得上小人国和侏儒。我希望结识一些比康考特所产生的更要聪明的人,他们的名字这里都没听到过。难道我会听到了柏拉图(Plato)的名字,而不读他的书吗?好像柏拉图是我的同乡,我却从没有见过他似的,好像我和近邻都从没有听他说话,或听到过他聪明的议论。可是,事实不正是这样,他的《对话录》(Dialogues)包含着他不朽的见解,却躺在旁边的书架上,我从没有读过它。我们是没有教养的,低贱的文盲;在这里我要说这两种文盲中间,并没有什么大分别,一种是完全目不识丁的市民,另一种是已经识了字,可是只读儿童读物和智力极低的人们的读物的。我们应该像古代的圣贤一样的美好,但首先要让我们认识他们的好处。我们真是一些小人物,在我们的智力的飞跃中,可怜只飞在报章新闻中。并不是所有的书都像它们的读者一般地沉闷的。可能,有好些话正说着我们的境遇,如果我们倾听了,懂得了这些话,它们之有利于我们的生活,将胜似黎明或阳春,很可能给我们一个新的面目。多少人在读了一本书之后,开始他生活的新纪元。一本书,能解释我们的奇迹,又启发新的奇迹,这本书就为我们而存在了。在目前,我们说不出来的话,也许在别处已经说出来了,那些问题,扰乱了我们,使我们疑难困惑的,也曾经发生在所有的聪明人身上;一个问题都没有漏掉,而且每一个聪明人都按照自己的能力,用自己的话,各自的生活来回答过它们。何况有了智慧,我们将领会自由的性质。在康考特郊外,一个田园上寂寞的雇工,很可能第二次诞生,获有了特殊的宗教经验,他信仰着缄默庄严,排斥外物,他也许觉得我们的话是不对的。但是数千年前,琐罗亚斯德(Zoroaster,约纪元前一千年的波斯宗教家,创景教者)就曾获有同等经验;他因为是聪慧的,知道这是世界性的,就体贴了他的邻人,据说还创设了一个制度,使人敬神。那么,他应该和琐罗亚斯德呼应,更在一切圣贤的自由影响下,和耶稣基督沟通精神,让"我们的教会"滚开吧。我们夸耀着,说我们属于十九世纪,比任何国家走更大更快的步伐。可是想想这市镇对它自己的文化,贡献的何其微小,我不预备谀媚我的市民同胞们,也不要他们谀媚我,因为这样一来,大家便没有进步。我们应该冒犯,彼此鞭打老牛跑跳。我们有个相当像样的普通学校,但只是为一般婴儿的,除了冬天有个?的文法学堂,最近还有了一个根据政府法令,草创的图书馆,我们自己还没有学堂。我们在**的疾病方面花了不少钱,精神的疾病方面却没有。这时候我们应该有非常的学校,我们不该让男女儿童成人后就不再受教育。这是时候了,一个村子应该是一所大学,年老的居民都是研究生,如果他们是很快乐的话。他们应该豁然,把他们的剩余的生命,放在自由教育的追求上,难道世界只属于一个巴黎或一个牛津(Oxford),永远如此下去?难道学生们不能寄宿在这里,在康考特的天空下,受自由的教育?难道我们不能请一位阿伯拉尔(PetrusAbelard,中世纪法兰西经院派哲学家、逻辑家)来给我们讲学?可叹啊!养牛,开店,我们好久没有上学堂,我们的教育是可悲地荒废了。在这个国家之内,村镇相当地应该替代欧洲那些贵族的地位。它应该是美术的保护者。它很富有。它只缺少气量和优美。在农业商业上,它肯出钱,可是要它举办一些智者知道极有价值的事业时,它就认为,那是乌托邦的梦想。感谢财富和政治,本市花了一万七千元造了市政府,但贝壳内若要真正的肉,为生活的智慧花钱的话,这一百年内似不可能。冬天的文法学校,每年募到一百二十五元,这款子比市内任何事业都花得更实惠。如果我们生于十九世纪,为什么我们不享受十九世纪的好处?为什么生活必须过得乡村化?如果我们要读报纸,为什么不赛过波士顿立刻来办一份全世界最好的报纸呢?不要从"中立"的报纸上吮吸,也不要在新英格兰吃嫩的"橄榄枝"(OliveBranches)了。让一切有学问的社会的报告到我们这里来,我们要看看他们懂不懂得些什么。为什么我们要哈泼斯出版公司和里亭出版公司来挑选我们的读物?正像嗜好学问的贵族,在他的周围,要聚结一些响导文化的、创造力、学识、机智、书集、绘画、雕塑、音乐、哲学的工具等等,那些市镇村子也可以这样做的啊!不要只请了一个教师,一个牧师,一个侍仆,办了一个教区图书馆,选了三个市政委员就以为足够了,因为我们拓荒的祖先只有这么一点事业,却也在漏水的岩洞中埃过了严冬。集体行为是符合我们制度的精神的。我确实相信,我们更发达,我们的能力大于那些贵族们。新英格兰雇得到全世界的智者来教育它。同时让他们在这里食宿,不再过乡曲生活。这是我们所需要的不平凡的学校。代替贵族,让我们有高贵的村民。如果这是必需的,我们就少造一座桥,把那座桥移动一个位置,在围绕着我们的黑暗的"无知之深渊"上,至少架起一个圆穹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