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罗斯金 论书籍与阅读
约翰·罗斯金(1819-1900),英国作家和美术评论家,他对社会的评论使他被视为道德领路人或预言家。据说其著作《留给这个后来者》(UntoThisLast)曾对甘地产生过影响。所有的书都可以分为二大类:一类是暂时性的,另一种是永久性的。两者的区别并不是品质上的好坏,而纯粹是类型的不同:坏书固然难以经久不衰,但有些坏书却世代相传;好书当然有千古流芳的,但也有些好书转眼即逝。我不想在这里谈论坏书,只想探讨一下为什么好书会有永久与暂时的差异。可以下这么一个定义:暂时性的好书就是那些想告诉别人,而又无法与之面谈,因而印刷出来的有用或有趣的谈论。这是些旅途见闻、幽默故事、围绕某个问题的辩论、对社会生活的真实报道、对世态炎凉的惆怅感慨等等,有些侃侃而谈,妙趣横生,有的告诉你一些必须知道的事务,有实用价值。这种书随着教育的普及而流传日广,大量出版,成为当代的特产。对于这些应时之作我们当然应该表示欢迎,从中获得各种益处。但是,如果我们把它们当作真正的杰作,那就反受其误了,因为严格地说,这些书根本不能算是创作,只是一些书简、新闻、资料或其他出色的印刷品。在当今的时代,朋友们的来信可慰悬望之情,但不一定值得保存起来;报纸则很适于饭后浏览,而不是精神上的主食;那些使你消除旅途疲劳,告诉你许多趣事,为你解决许多问题的文章,虽然集录成册能使你得益不浅,但却不能算是一部真正的著作,因而也不值得悉心研读。创作在本质上并不是一种可谈之言,而只适于书写,而且写下来是为了流传,而不是为了转述。可谈之事编印成书,只是因为作者无法一下子向成千上万的人讲述,只好把自己的话语复制下来,变成文字符号,传达给别人,要是大家都能同时听到他的谈话,他一定愿意讲述,而不必印到纸上。正如你无法和远方的朋友叙谈,只好以信为媒介,把你的声音传达给对方,要是能够面晤,你一定直接谈论而不用写信。但是创作的过程绝对不是为了把一些要说的话复制或传达出来,而是为了写出具有永恒性的好书。作者感受到一种强烈的**,要把一些至真、至善、至美的东西表达出来,他相信至今还没有一个人写过这样的作品,也认为除了自己再没有别人能孕育出这样的作品,命里注定要由自己来呕心沥血,形诸笔墨,这就会产生千古流传的杰作。他在写作时夜不成寐,食不甘味,直到头脑中的构思如阳光照耀下的景物那样清晰,直到那些真知灼见终于见诸笔端,才稍感心安,他觉得自己的生命正在这部书中重新诞生。如果可能的话,他会在墓碑上刻道:"我的著作是我生命的精华,除此之外,我的一生和他人无异,只是在吃、喝、玩、睡,还有爱和恨。我的一生像蒸气那样虚无缥缈,只有这些书是真实和值得留恋的。"这些书是他毕生经验阅历和才智灵感交凝而成的结晶,是真实意义上的书。也许你觉得没有一本书是这样写成的吧?那么你是不是相信诚挚和博爱,是不是相信天禀聪疑的人同时具有这种品格呢?我想你不会作出否定的回答。当那些睿智之士怀着真诚和博爱来表现人生时,就会创造出艺术珍品和杰作。当然其中难免掺杂一些败笔或虚妄,但只要你能客观地分析,便能够识别出那些伟著佳作,那些具有永久价值的书。每一个时代都有一些伟人在写这些真正的书,诸如大学问家、大政治家、大思想家,因此有许多佳构杰作可供你选读。你也一定感到人生苦短,但不知你是否为自己短暂的一生作过规划,衡量过自己的阅读能力?你可知道如欲顾此就得失彼?你是否牢牢记住光阴一去不返,今天所失不能得之于明天?你难道愿意把可以与皇帝或皇后侃谈的时间浪费在与马夫的闲聊上?你难道愿意在智慧之门向你敞开,把许多博大精深的不朽之作呈现在你面前,任你享用之时,仍然醉心于功名利禄,纠缠于世俗纷争?在书的世界里,你可以任意驰骋。你可以结识许多伟大的人物,建立起高贵的友谊,在与这些伟人的交往中,你会进一步认识自己的思想格调,提高自己的道德修养,以你所崇拜的人物来衡量自己的行为,激励自己在社会生活中不断追求更高尚的目标。(陈安澜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