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与昼・上卷・第二章(1)

夜与昼・上卷・第二章(1)

林虹一个人先走了。

李向南眼前是人潮起伏的车站广场,五光十色,喧闹一片。

是黄平平含笑的黑眼睛,是她那热情温柔的女性气息。

是自己还来不及适应的京都气氛。

他在涌动着使自己要飘起来的海潮面前,很快抓住一个北京人的自我意识,这使他可以克服那久居外地踏入北京的怯生感,站稳脚跟。

他看着眼前的姑娘很有风度地一笑:“平平,你来车站干什么,送人还是接人?”

他对黄平平很感兴趣,因为她是一个极有活动能量的记者,还因为她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可爱的姑娘。

此刻面对着她,就能感到一种柔和的兴奋隐隐洋溢全身。

“我接你来了”

黄平平说,她的神情含有某种匆忙和急切。

“接我?谁告诉你说我来北京?”

“你呀,你不是说看完我的报告文学稿,两天后连同意见一起派人送来北京吗?”

“我没说自己来呀?”

“你不是说派个最可靠、让我最满意的人送来吗?我一猜就是你。

而且我还做了调查”

黄平平习惯地掠了一下头发,得意地笑了。

她个子不高,大约一米,边走边说。

你家住哪儿?虎坊桥那一带?那你坐几路车?二十路?再换……四十五路?”

“我闹不清那么多。

干脆走出去,上长安街,坐一路汽车到西单,再换无轨。

那样痛快。

一路过长安街、**,能感受一下首都气氛。

我每次回北京都走这条路线”

“你挺浪漫的,”

黄平平笑了,“还要感受一下北京气氛。

不过,这次回来,你得现实一点”

“北京又有什么新动态?”

李向南口吻尽量显得轻松。

“走出这儿再说吧。

车站太闹”

黄平平不想在这喧闹的环境中交谈。

她关心李向南,同时她还“关心”

自己对李向南的这种关心。

两个人边走边说着闲话,李向南一边迅速调整着自己的心理,一边尽量显得随便地谈着古陵的情况。

周围是拥挤的人流,是色彩缤纷、款式新颖的服装,是飘动的长裙,是匆忙的脚步,是年轻男女并肩谈笑时兴奋的脸;一辆接一辆的公共汽车、出租汽车、大轿车、小轿车、面包车,黄亮的车前灯,红色的车尾灯,流水般的自行车,红红绿绿的霓虹灯,令人眼花缭乱的广告牌,川流不息地进出着顾客的一个个餐馆、商店,人群围挤的冷饮出售窗,被尘土、烟灰、汗味和噪音污染得更显炎热的空气。

路旁一个头围白毛巾的老头一动不动坐在粗土布的包袱上,他两眼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纷繁。

北京的繁华和嘈乱与古陵相比,简直是两个世界。

黄平平说的严重情况是什么?再严重能严重到哪儿去?自己有足够的政治才能,也有足够的耐受力。

就要在高难度的矛盾丛中开出一条路来。

“你看见路边那个老农民没有?”

他说,“他和这里的环境让我感受到一种对比”

两个人已来到长安街上了。

“是。

我在古陵县待了几天,回北京一下火车也感到对比很强烈”

黄平平点点头,“好,跟你说重要情况吧。

你说对比,我要告诉你的情况,也可以算是一个对比。

对你看法的对比”

“对我看法的对比?一个很有意思的说法”

“先说好的一面,报上今天登了报道你的一篇通讯。

题目叫《一颗正在升起的新星》”

“这么吓人的题目?”

李向南幽默地说。

他一瞬间就把这件事含的利弊做了估计。

“就是去古陵的那个记者搞的。

听说原来不是这个题目,叫《一个讲效率的年轻县委书记》,后来改成‘新星’了。

这个题目响亮”

“响亮才可能糟糕呢”

“不过也没什么。

无非是刺激起某些人的嫉妒呗。

你别管他们。

已经刺激了,就刺激到底”

“你说树先把根扎深好呢,还是先让梢长高冒尖好呢?”

李向南仍然笑着说,心中却在继续估量这件事可能引起的各方面反应。

政治是极其复杂的,枪打出头鸟。

“你是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吧?你现在已经冒尖了,遭人‘摧’了,干脆多冒点,多长点梢,可以多吸收阳光,有助于把根扎深”

他看了她一眼。

此话自然有道理,但事情常常有多方面的“道理”

,要全面权衡。

他现在并不想表现出比一个姑娘深刻得多的判断,他在等她讲下去。

“再给你说坏的一面吧,我主要是想告诉你这件事。

现在有一份参你的‘内参’,最近一两天的,在北京影响不小。

你知道吗?”

“不知道”

李向南站住了。

“列了你几大严重问题。

每个问题都够把你搞臭搞垮的”

黄平平也站住,看着李向南。

“是些什么问题?”

他尽量平静地问。

他一瞬间就横着竖着把自己的作为和历史都极快地审视了一遍。

他们(是谁暂且不管)都可能在哪些地方下手?自己的弱点自己最了解。

人人知道自己易被打击的软弱部位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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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科全书式描绘当代社会生活的代表作:夜与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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