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过没几个月,家里管事为了哥哥,千方百计换得一块兰花青的青田石,他花费了好几天用这块上品青田石为自己刻了印章,不动声色地与荷包玉佩一起系在腰上。

当时娘亲还笑着跟赵嬷嬷嘀咕,「仲哥儿到底年岁还小,明眼人谁看不出这是在显摆。」

赵嬷嬷奉承道:「大爷能做到这样已经不错了,换成别人家孩子,早就四处嚷着炫耀了。」

那阵子她已经不喜欢那块鸡血石了,而是看上大哥那块青田石,可是已经被刻成了印章,她委屈得要命,去向娘亲诉苦,结果娘亲把她训了一顿,还听到娘亲跟赵嬷嬷说了这番话,所以印象格外深刻。

杜俏对杜仲的记忆仍停留在十几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彼时只要是他看上的东西,总有人会捧着献到他面前,所以他也不屑开口去要或者动手去抢。

可是经过十多年的磨砺,杜仲早就明白,幼时那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日子已经一去不返,想要什麽就得靠自己争取,就好比他认定了易楚,不管她定了亲也好、将来成了亲也罢,他总会尽力在顾全她的前提之下,义无反顾地带她走。

杜俏自是不知道兄长的心思如何,趁着熬药的时候,又向易楚提出认义妹的事情。

易楚说得很实际,「我也觉得跟夫人投缘,只要夫人有什麽事,我必定义不容辞,可是认乾亲的话,还是算了,不说别的,单就我家的情况,实在与夫人走动不起,一次两次还好说,时候久了,难免会传出闲话说我攀附富贵,或者说夫人拿府里银子贴补穷亲戚。

「不管事实如何,人们都喜欢按照自己的想像来推测,日後的流言只怕会不好听。现在我家只我爹和我们姊妹,以後成亲了还有婆家亲戚一大堆人,其中总有喜欢钻营投机的,到时候,你我两人都是难办。」

人心的叵测与善变,杜俏岂会不知,又听易楚想得通透,虽觉可惜,却也不免叹息,「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了,不过有句话我要先说,以後但凡你有什麽难处,尽管来找我,能帮的我就帮,若不能帮的,好歹我也能替你开解一二。」

易楚莞尔谢过。

少顷,药熬好,易楚服侍杜俏喝完药,嘱咐画屏道:「这药得过上一刻钟才起效,让夫人先躺着养养精神,下腹会渐渐开始疼痛,不过没关系,能忍就忍,若实在忍不住了,我再为夫人用针放缓。你陪着夫人,我去看看东西准备得如何了。」

她方才交代的东西都已经放在暖阁外间,有一大叠乾净的细棉布、温热的开水、切成薄片的人参等等。

易楚正认真看着,门口传来「笃笃」的拐杖声,是林乾阔步而入。

他难得穿了件十分亮眼的宝蓝色锦袍,一头墨黑的长发用玉冠束起,身材颀长高大,一双黑眸深似寒星,虽然拄着拐杖却丝毫不减他尊贵威严的气势。

易楚屈膝福了福,「侯爷,夫人已服了药,此处多有不便,请侯爷去别处候着,若有事情,我会及时告知侯爷。」

林乾四下看了看,锦红守着炭炉,炉上的水刚沸开,咕噜噜冒着泡;素绢在剪细棉布,每条剪成三尺多长,再叠成方形;长案上放着暖窠,有鸡汤的香味散出。

看起来确实没有他站的地方。

他不愿妨碍,正要离开,画屏正巧自内间出来,急道:「易姑娘,夫人疼得很,可又忍住不说,你先进来瞧瞧吧。」

林乾闻言,回身便往内间走。

易楚连忙拦着他,「侯爷,您若是进去,只会多添麻烦,您在旁边看着,我该怎麽为夫人施针?」

几句话说得极不客气,林乾脸上怒气渐起,却还是止住脚步,迳自寻了椅子,就坐在内间门口。

内间里,杜俏确实极疼,脸色惨白得不成人样,额头满是如黄豆大的汗珠,赵嬷嬷不时拧着温帕子替她擦汗,自己也是忙得出了一脸细汗。

易楚温和地说:「不用忍着,喊出来能轻快些。」

杜俏断断续续地问:「侯爷……在……在外面吗?」

「嗯,就在门口坐着。」易楚回答。

「我能忍。」杜俏疼到身子发抖,她重重喘口气,看着画屏,说道:「让侯爷去书房歇着。」

画屏虽然心急,还是听了吩咐,咬牙出去。

易楚掀开薄被,见已有紫黑色的血流出来,又伸手摸了摸杜俏的腹部。

杜俏忍不住疼,「啊」一声叫出口,双手紧紧抓住身下铺着的棉布。

紧接着门口传来林乾的喊声,「怎麽回事?夫人怎麽样了?」

杜俏疼得无法开口,易楚也顾不上回答,左手按住她的腹部,右手慢慢往下顺,一边顺还一边安抚道:「已经下去不少,很快就结束了。」

杜俏虚弱地点点头。

当易楚在暖阁忙得不可开交时,钱氏正在宁静斋跟林老夫人说话,「这些时日,表嫂似乎跟我生分了,下过两次帖子,表嫂都推说身子不好,是不是有了?」

林老夫人笑咪咪地说:「我估摸着是,先前你大表哥就说你表嫂身子不爽利,头几天还叫了方太医来诊脉。我瞧方太医脸上笑笑的,问了他却不说,想必是时候还短,不能确诊,你大表哥也不敢惊动我,怕我空欢喜一场,我也就假装不知,等确诊了再说。」

「原来是方太医诊的脉,方太医的脉息可是一流的好,近些年年纪大了,寻常人家难得能请动他,倒是还愿意来咱们府里。」

林老夫人颇为自得,「都是几十年的老相识了,当初你姨父就找他看病,我怀乾哥儿也是他把的脉,也确实,我不怎麽相信别人,就信得过他。」

钱氏目光一转,装作不经意地提起来,「姨母,刚才我在府门口看见个姑娘,年岁不大,听说是来给表嫂看病的,我还以为咱们府里换了大夫。不过这会行医的女子倒是难得,也不知师从何人,别是什麽游方郎中才好。」

林老夫人这一听,霍然变色。

古往今来,内宅妇人最忌讳与道婆、牙婆以及药婆稳婆等人结交,她们出入内宅,不知挑唆了多少良家妇女及闺阁少女做出不清不白之事,林家门风清正,向来不许这种人进门。

但林老夫人毕竟有了年纪,心思也稳,转瞬间脸色已恢复如常,笑着道:「能看病的姑娘还真不常见,咱们也瞧瞧到底是怎麽样的一个人物。」她抬手叫来身边伺候的丫鬟,道:「朝露,就说表姑娘来了,请夫人还有那边的女客过来坐坐。」

朝露应下便去了听松院,听松院守门的丫鬟连忙禀了林乾。

林乾担心杜俏,正坐立不安,听了便也没有好语气,「夫人跟易姑娘不得闲,等空了再过去。」

听了朝露回禀,林老夫人气得心口疼,可是当着钱氏的面又不好发作,只等她一走,便叫来朝露细细问道:「这话是侯爷亲口说的?」

朝露战战兢兢地回答,「是侯爷说的,奴婢就在暖阁门口等着,侯爷的声音挺大,语气也不怎麽好,像是跟谁置气似的。」

林老夫人勃然大怒,「就算真的跟谁置气也没这样的,当着客人的面让我没了脸面,好在表姑娘不是外人,要是换了人,我这老脸往哪里搁?」随即叫了身边所有丫鬟,怒道:「走,去瞧瞧你们的夫人到底在忙什麽。」

按理说,杜俏有访客,得先领到宁静斋拜见林老夫人才是,但因杜俏先前不敢张扬这事,怕林乾误会她不贞,後来方太医又坚持是喜脉,更不好说了。

在方太医跟易楚之间,任谁都会相信年高艺精且任职太医院的方太医,林老夫人定然不会允许她服用水蛭、地龙、透骨草等凶猛之药。

可是杜俏心里明白,自己当然不是有孕,幸好林乾愿意相信她,眼下她最渴盼的就是早点治好病,调理好身子,尽快生下她跟林乾的孩子,所以夫妻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瞒着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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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娇医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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