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三人本是同龄,不过是相差了月分而已。
康王家的姜珏最大,他有些不好意思,看了一眼斜对面坐着的华语蓉,红了脸道:「皇伯父,侄儿愿凭皇伯父作主,侄儿必不会後悔。」
本来还挺期待的华语蓉感觉到姜珏的目光时心都飞起来了,结果他却来了这麽一句,立时脸就沉了下去。
姜珏看到,心中叹了口气,怕是之後又有得哄了……说实话,他现在倒是更宁愿陛下给他赐那梁首辅家的小姐,华家和华语蓉,已经让他越来越有被捆绑的感觉了……
接着便是闽王家的姜琏,他垂了眼,想到刚刚那个曼妙的身影,寒星般璀璨的眼睛,心中有非一般的苦涩难言。
他想开口求娶容静姝,可是先前只是多看了她一眼,坐在他隔壁的堂弟姜璿那刀子般的眼神就杀了过来,及至皇伯父拿容静姝和姜璿开玩笑,看姜璿那副理所应当的表情他哪里还有什麽不明白的?
他嘴巴张了又闭,最後吐出的只是一句,「皇伯父,皇祖母,母妃向来喜爱崔家表妹,侄儿斗胆恳求陛下赐婚。」
崔家表妹是姜琏的姨表妹,礼部侍郎崔喆崔大人家的孙女,也是秀女之一。
景元帝哪里看不到两个侄子之间的暗涌,他对姜琏的回答很是满意,点了点头,就笑着将目光转到了姜璿身上。
姜璿便起身行礼道:「皇伯父,您之前既然已经说过容姑娘和侄儿最为相配,侄儿不敢有违皇伯父皇祖母之意,且容姑娘在蜀中长大,其性情母妃再熟悉不过,其他姑娘母妃全未见过,侄儿恳请皇伯父赐婚工部郎中容大人之女容氏予侄儿。」
景元帝呵呵笑道:「朕不过是一句戏言,你皇祖母之前还曾说过安西侯向家大小姐性情温婉,与你的暴躁性子最为相衬,你这如何又不说了?」
姜璿正色道:「向家大小姐性情如何侄子不知,但十年前安西侯身为与西凉作战的主帅,克扣军饷,贪墨军资,延误战机,致数万军士隆冬饥寒中病亡,令我大周损失惨重。侄儿在军中多年,深知点滴军饷物资俱是边关沙场将士的鲜血和性命,此等人家教养之女,侄儿不敢求娶。」
「砰」的一声,一个茶杯落地,碎瓷满地。
向贵妃摇摇欲坠的跪地,对着景元帝泣道:「陛下,此事尚未查明,父亲定不会行此等不忠之事,三公子如何竟因别人的一面之词便直接定罪於家父之身,并因此连罪至臣妾之侄女,陛下……」
【第四十三章白家又来算计】
这些时日,向依兰向依薇一直就住在宫中,对宫外事情一无所知,向依兰听到姜璿求赐婚容静姝,然後再直接拒婚自己已感觉脸上如同火起,脑子「嗡」得炸开,等到听见後面有关自己祖父的控诉,全身的血液都如同被抽走般,是勉强攥着椅子扶手才能维持自己不倒下去。
景元帝看着向贵妃,皱眉道:「淮之只是说了他的顾虑,你这是做什麽,无论事情真假,这些朝堂之事自然有刑部和大理寺那边负责去查。但婚姻大事,却是半点马虎不得,淮之求娶其母妃首肯之人,是他的孝顺,你也不必因此就在中秋佳节和母后的寿宴上这般哭哭啼啼。」
庄太后叹了口气,「贵妃既然身体不适,便先回宫中歇息着吧。淮之的婚事,其实日前哀家已经收到蜀王妃的来信,替淮之求娶容家姑娘,道这姑娘是她从小看到大的,最是熟悉不过,哀家原本还犹豫着,觉得容大人官职低微,委屈了淮之,现如今既然淮之自己愿意,陛下也觉得性情相配,那就再好不过了。这些和什麽朝堂之事却是不相关的,你是陛下的贵妃,协助皇后打理後宫,当知道後宫不得干政,如何今日这般失了分寸?」
向贵妃听了此话,犹如被抽了一棒,那原先还想辩解求情的话就被堵在了喉间,竟是再说不出了,她父亲被参一事不过就发生在几天前,她这几天并未召见家人入宫,她在後宫之中,如何就对此事知道的这般清楚?细思都是罪啊……
而且,姜璿已然严词拒婚,再多说也无益,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华皇后,两人目光相对,华皇后微蹙了眉,面上满是惊讶和不赞同的表情,但在华皇后眼底,她分明看到了冷笑和傲慢的得意。
她的指甲直直刺进手心,心头恨极,人却清醒过来,低了头,向庄太后和景元帝跪礼泣道:「臣妾知错。是臣妾乍闻三公子以父亲莫须有之罪名拒婚兰儿,一时心惊失态,这才失了分寸,还请陛下和母后恕罪。」
景元帝沉着脸盯着她看了片刻,冷声开口道:「既如此,你便依了母后所言,且先回宫歇息吧,今日的晚宴也不必再出席了。」
向贵妃眼睛又是一热,强忍了心中屈辱滋味,应了声「是」便起身带了自己的宫女垂首离去。
饶是向依兰、向依薇姊妹平日里教养不错,此时也吓得面色苍白,又惊又恐又羞又急,浑身颤抖却不知如何是好。
但彷佛所有人都遗忘了她俩,庄太后经过向贵妃刚才那一闹,似乎就对这秀女呀赐婚啊什麽的都失了兴趣,只道声乏了,让华皇后继续主持这宫宴,由景元帝亲自扶着回了慈寿宫去。
太后皇帝皆离了席,三位藩王之子告退,华皇后对着这些秀女能有多好的心情,没多久便宣布散了席。
待众位娘娘离去,才有掌事女官过来安排众秀女们回住所收拾东西再送她们出宫。
在这宫中一言一行都受人注目,转身可能就会传到陛下和各宫娘娘们的耳中,纵使众人各有心思,也半点不敢表露,皆战战兢兢的跟着掌事女官离开。
但这里面自然不包括华语蓉,她因着姜珏的回答不合她心意,正感到气不顺,且这十几日过得又实在不是什麽好日子,看见老宿敌向家姊妹那狼狈样,心中才畅快些。
她冷哼一声,走到她们面前,出气般地低声冷笑道:「要学做事,先学做人,这样人家教出来的女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脸要教别人去做好自己的本分,哼!还是先想想自己的本分吧!」
向依兰又羞又气,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向依薇忍不住就想扑过去,却是被向依兰一把按住。
华语蓉看着两人「嗤」了一声,也不纠缠转身就走,路过静姝身侧的时候又是冷哼一声,用近处才能听到的声音嘟囔了一句「妖女」,随即扬长而去。
对华语蓉这般挑衅,静姝倒没觉得啥,她身边的梁梦茹却是「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低声对静姝劝道:「容姑娘,你不必跟她一般见识,她这是失了面子,心气不顺,对你又嫉又恨呢。」
静姝摇摇头,笑着道:「我怎麽会和她做这些口舌之争,放心,要计较的,我就会反击回去,这样无关痛痒的小事,断不会放在心上为难自己。」
梁梦茹心道:果然是蜀王家的那位看中的人,怎麽会是空有美貌呢。她不再说话,只笑着点了点头,便跟着过来的掌事女官离去了。
众位秀女离开皇宫,紧接着这晚景元帝宴请三品以上官员以及宗室勳贵的中秋宫宴上,景元帝便直接宣布了,赐婚承恩公府三小姐华氏语蓉予康王五公子姜珏,礼部侍郎崔喆孙女崔氏月熙予闽王次子姜琏,工部郎中容谦之女容氏静姝予蜀王三公子姜璿。
同时景元帝又特意说,工部郎中容谦虽为前朝容将军府後人,但其为大周臣民,过去十数年都为大周尽心尽力,为官清廉,造福一方百姓,并无丝毫不妥。
至於其得知身分後认祖归宗,当年容家对白家全族有救命之大恩,以重金托付幼子於白家是在乱世,及至太平盛世本就该认祖归宗,何来不孝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