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拨开了层层杂草,容吟霜终於看到了那座孤零零的坟,坟前的石碑上刻着一个八卦图,无名无姓,也不知是谁立的坟。

根据那鬼道士的吩咐,她将他坟前的三尺地挖开,果真看见了一个长形的油布包裹,看来,替他立坟之人还有将此物取出之心,否则不会这般细致妥帖地将东西包好埋入地下。

她将包裹打开便看到一把有些年头的木剑,没有剑鞘,剑身黑亮,通体有符文环绕,另外还有一只铜葫芦,在剑和葫芦下确实压着一本没有书名的书。

四周漆黑一片,她抱着东西站起身就要走,方一转身就对上了一张青白惨死的脸,七孔流血,眼白翻出。

「啊——」

她吓得大叫跌坐在地,背靠着鬼道士坟前的石碑,用手掌捂住了眼睛,却又不敢真的闭上眼,再往前看时,那恶鬼正迅速向她扑来,慌乱之中,她摸到了那把剑,顿时手起刀落,剑身自那恶鬼的肩头砍下,发出一道金光,恶鬼狰狞咆哮,瞬间化为乌有,半空中有几块硬物落下。

她吓得不住喘息,全身被冷汗浸湿,手背再怎麽擦额头也擦不掉满头的汗水,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桃木剑,又咽了下口水压了压惊,这才靠着身後的石碑站起来。

将散落在地的东西捡了起来,剑是不敢再收起来了,她直接拿在手上防身,正要离开,却眼尖地看见先前那恶鬼消失的地方似乎多了些东西,她大着胆子走过去一看,竟是铜钱,她将钱捡起来看了看,又发现脚边还散落了很多,心下觉得奇怪,原不想捡这诡异的钱财,可是想着自己如今的处境,身无分文要怎麽让孩子们吃饭呢?

想起么儿先前对她说肚子饿,她就是再害怕也顾不得这麽多了,小心翼翼地将散落在地上的钱全都一枚一枚地捡了起来,一共有三十二枚,也就是三十二文钱,虽然不多,但对於此时的她而言却是及时雨了,将之小心地藏入荷包,然後才拿着鬼道士的东西,按原路返回道观。

容吟霜气喘吁吁地埋头奔跑进了道观,看见两个孩子依旧好端端地睡着,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蹲坐在地上,等到稍微缓过来一些,她才四处观望着,却没有发现那鬼道士的身影,当她再回头时又被吓了一跳,就见他从地下窜上了半个身子,撑着下巴打量着她带回来的东西,长吁短叹的,似乎感慨良多。

「你要的东西我都替你拿来了,你把孩子身上的符咒解了吧。」

鬼道士看了她一眼,挥挥手道:「真的只是睡觉的符,明儿一早就会醒,保证比今儿还有精神。」

容吟霜摸了摸两个孩子,的确是熟睡的样子,但因为天气有些闷热,孩子们的额头都冒着汗珠,她寻了一块小木板,坐到他们身旁替他们搧着风。

鬼道士结束了刚刚的一番感叹之後,看见她正在搧风,手一挥,两个孩子身旁突然有些小风,凉凉爽爽的,倒是没有刚才的闷热了。

「看来,你跟这把剑还真是有缘,还没歃血,它就愿意替你收鬼,真是天意啊。」

鬼道士施完了法术就对她说了这麽一番话,她原先听不明白,後来看见那把剑,又想起荷包里的三十二枚铜钱,这才明白他在说什麽,於是赶忙把腰间的荷包拿出来,递到鬼道士面前说道:「我原不想捡的,可是……我还给你便是,一文不少,总共三十二钱。」

鬼道士看着她手里的荷包道:「才三十二钱?只是个无品的游夜鬼而已,真是可惜了我的剑。」

容吟霜举着荷包,递也不是、收也不是,尴尬得不知所措,却见鬼老道对她挥了挥手,说道:「行了,反正他们还在睡,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她知道这是个有法术的鬼道士,这几日她接连遭逢不少变故,如今觉得这种诡异之事也没什麽好不可思议的了,她的处境不会比现在更差,不过就是见鬼罢了,她现在是连死都不怕,还怕见鬼吗?

低头看了看没送出去的荷包,她决定还是先放在地上,这终究不是她的东西。

也不知那鬼道士施了什麽法,不过片刻的时间竟然就让观里变得十分凉爽了,她又担心两个孩子会着凉,就把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盖在他们的肚子上,这才站起身准备出去,只是,她还没抬脚走,就见那道士又穿墙而入,指着地上那一堆东西说道——

「把那些也一起拿出来。」

她久久才反应过来,鬼是碰不到人间任何东西的。

抱着东西走到院子里,不知道他要干什麽,她就这麽傻站着,良久都不动,鬼道士终於忍不住回身骂道:「你倒是跪下呀,你不跪,怎麽拜我为师?不拜我为师,我怎麽传你本事?」

这一听,容吟霜的嘴张得老大,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耳背了,这个鬼道士在说什麽啊?

【第二章学着自立生活】

「跪下!」

鬼老道猛地一喝,她吓得跪在地上,要是被寻常人看见了,定会觉得十分奇怪,一个发髻散乱、衣衫不整的女人狼狈不堪地捧着东西跪在空无一人又杂草丛生的院子里,莫不是疯了吧?

可是,只有容吟霜自己知道面前有个鬼道士正和她说着话。

「我乃玉清山毋道子,玉清正宗二十八代传人,你手上捧着的是金钱桃木剑和玉清宝葫芦,葫芦能收妖,剑能杀鬼也能超渡冤魂,每个被它超渡的鬼都会有对应的金钱留下,所以才叫金钱桃木剑。曾经,这把剑在我手里打出过千两黄金,你今晚打出了三十二钱也还行了,这把剑向来认主,只要主人还活着,它就会一直跟着主人、守着主人,今晚它破例帮了你,表示你们之间有缘分,快歃血吧。」

她根本就听不懂,只是捧着剑,不知道该干麽。

毋道子拚命忍耐着,用无比嫌弃的语气对她说道:「用你手上的剑割一下你的右手掌,以後这把剑就是你的专属道剑了,还磨蹭什麽呀?你知道这是多麽难得的机会吗?你知道它是多麽珍贵的宝贝吗?快呀,你们歃了血、结了盟,我还有事要说,快快快。」

她从来没见过有什麽人这般热衷要人拜师,不过,她面对的其实也不是人。

脑中一片混乱、心跳得很厉害,她知道她此刻正经历着人生的重要转捩点,其实她可以把剑丢了,然後抱着两个孩子跑掉,这个鬼老道只是一个被封印在这道观中的鬼,他走不出道观,只要她能逃出去,想来他也不能追。

可是,活下去的压力让她不得不为今後而考虑,她没有任何本事,只是一个被相公宠坏了的女人,从未对家里有过任何贡献,从未凭自己的双手挣过一分钱,她凭什麽养活两个孩子?

今晚的所见所闻全都很诡异,或者说,从她跳下湖的那一刻开始,一切就都很诡异,她先是在水里看见了面目狰狞的水鬼,然後跑入这座废弃道观见到了这个鬼老道,又在去十里亭的路上见到那些惨白的面孔,还有在鬼老道的坟前遇到的那个恶鬼……每一样都在告诉她,她的人生已经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虽然这鬼道士的言语疯疯癫癫的,但他的法术却是真的,尽管她不认为凭自己的资质能够学得会所有本事,但只要能会其中几样,哪怕只会一样,往後也能混一口饭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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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宅福娘子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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