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二十一章赌场偶遇】
又过了两天之後,容吟霜正在整理茶楼外的几盆盆栽,来了两个衙差,他们说之前在白云山脚发生了一起案子,是白云庵的姑子拉着嫌犯前去告状的,最近正在审理,他们想让她跟他们回去作证、指认犯人。
容吟霜先是愣了片刻,之後将满是泥土的手洗乾净就跟着他们去了衙门。
发生白云山脚的那件事之後,她曾和茶楼里的人提起过,大家心里也明白是怎麽回事,如今见衙差过来传她,大夥儿并未觉得有什麽奇怪,只是派了小六跟着一同去。
去到衙门之後,其实案子已经审得差不多了,醉汉被判杀人罪,春儿的娘和白云庵的两名姑子也出堂作证,算是证据确凿,但毕竟容吟霜是第一个发现的,必须把当时的情况交代清楚。
於是,她便说自己是在白云山脚采集草药时偶然发现的,因为那户人家的围墙外破了个洞,所以就凑过去看了看,没想到就见一个孩子被绑在那里,动也不动,她说自己事先不知道那孩子已经死了,只以为孩子还有救才会就撞门闯了进去。
这样的证词其实并不影响整起案子,她不是当事人,也与死者一家毫无关系,只是恰巧遇见这件事情,就算她没遇见,女主人回到家也会发现,所以,衙门只是记下了她的口供就让她回去了。
两名姑子也一同出来,容吟霜上回曾去庵里叨扰,於是就邀请她们跟她一同回了茶楼,让宝叔拿出两食盒的点心,她将点心盒塞到她们手上,说道:「上回我受了伤,在贵庵叨扰,这些原也不是什麽珍贵之物,两位师太且拿回去让大家尝尝吧。」
在她的坚持下,她们也就收下了点心,百般感谢,她亲自将她们送到茶楼外,又送了她们一段路,路上提起那日她迷路误闯之处,「那日清玉师太去替我调配金创药,我在庵里逛了逛,不慎闯入一座小院,不知那院中住的是何人?」
两名姑子兴许真的不知道那院子里住的是谁,只说:「我们也不知道,听说是掌门的朋友,掌门一直不许庵中弟子前去打扰。」
她又问:「这麽神秘,怕是皇亲国戚也说不定啊。」
其中一名姑子听了,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什麽皇亲国戚呀,我昨儿听清宁说,那院子里的人怕是快穷得没东西吃了,她们还遇见过院子里的婆子去後山挖野菜吃呢。」
容吟霜蹙起眉,有些不相信,「不会吧,我那日无意闯入,见里面的人穿得光鲜体面的,如何会穷得没东西吃呢?」
另一个姑子似乎也听过传闻,补充道:「清怡说的事我也听过,那院子里的人当初上山时,日子过得比我们好多了,餐餐都有好些菜,可是,这两年就越来越差了,庵里好多人都见过她们去後山挖野菜吃。」
待她们走了之後,容吟霜独自走在返回茶楼的路上,想起顾叶安前两日说过,他没钱。
不论怎麽看,他都不像是会赖帐的人,可是他的确说他没有钱,若是他说的是真的,那麽这些姑子说的应该是事实了。
顾叶安曾说过,他的痴症已经维持不下十年,十年前,子然居士还是郡王妃,身边多少都会有些积蓄,因此他们在白云庵的院子里过得还不错,可是,随着日子越来越久,他一直不见好转,子然居士为了他耗尽了银两也是难免,这麽一想,容吟霜倒觉得心里油然升起一股责任感。
倒不是说她念在与顾叶安相识的情谊上,就算是为了子然居士,她觉得自己也应该做些什麽,不管子然居士是谁,一个女人毅然决然地抛弃锦衣玉食与繁荣富贵,对痴呆的独子不离不弃、始终如一地照顾着,就算曾经绝望也撑过了十个年头,这份坚持实属十分不易。
再说到顾叶安,他刚从混沌中醒过来,总要补一补才能快些恢复元气。
这麽一番思量,容吟霜就去了街上,先到药铺里买了些野山参和银耳红枣等常见的补身乾货,又去菜市买了一小缸菜油和好些素菜,另外又买了三十几个白馒头,回到茶楼之後,她让月娘替她跑这一趟,月娘刚把下午要用的点心做完,正准备上笼蒸,於是叮嘱了每样糕点的起锅时间,然後就将这些大包小包送去白云庵。容吟霜有些不放心,追出去将那院子的大概位置告诉月娘,交代她要趁着没人的时候,将东西放在拱门里就走,若遇到有人问起,就说她是山下的菜农,东西是送给子然居士的。
月娘也是细心的人,这麽一听就知道,掌柜的说这麽多,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东西是她送的,於是点点头就拎着东西出城去了。
月娘这一来一回也快,只用了大约半个时辰,回到茶楼时正好赶上吃饭。
容吟霜问她事情办得怎麽样,月娘接过宝叔殷勤递过来的一杯温水,坐在他特意摆好的凳子上,一边享受着他私人的搧风服务,一边对容吟霜说道:「按照掌柜的吩咐,东西都放在拱门里了,没人看见,我就直接走了。」
容吟霜点点头道:「嗯,做得好,累坏了吧?」
月娘擦了擦嘴角,爽快地摇摇头,说道:「这有什麽累的,我从前推泔水车可比这些重多了,掌柜的,今後若还需要我跑腿,尽管吩咐就是。」
容吟霜还没说话,宝叔就先奇怪问道:「掌柜的,您让月娘送那些东西去白云庵干什麽呀?」
容吟霜对他笑了笑说道:「庵里有个我认识的人,他最近有些困难。」
「是掌柜的之前说的那个子然居士吗?」月娘接着宝叔後头问道。
容吟霜瞧着这两个人的好奇表情似乎开始有些相似,也不解释太多,只是点点头道:「是啊,就是她。」
宝叔一听是个女的就没什麽兴趣了,要是个男的,他还会想要探究一番这里头是不是有什麽耐人寻味的关系。
跟大家一起吃过了饭,容吟霜就回到三楼雅间继续整理毋道子的书籍,她发现,有些比较难懂的法术若是一边整理、一边记忆,会比较容易弄懂,午後的阳光自窗口洒下,她想起那日顾叶安就坐在她的对面,阳光下的他,透如蝉翼。
其实,当时她就觉得他变淡了,他却矢口否认,如今想来,他应该是那时候就知道自己快离开了,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麽事,她也十分好奇,但是她知道,这一切好奇都只能无奈地打住,就算他已经清醒,并且彼此也见过几次面,但是他根本就没有自己是生人魂魄时的记忆,她再怎麽问也问不出什麽结果的。
正伏案奋笔疾书,外头传来敲门声,小六说有人送了封信给她。
容吟霜让他把信拿进来,接过之後,她将信拆开,就见洁净的信纸上只写着三个字——春香楼。
连个署名都没有,她觉得有些奇怪,小六也看见信上的字,不禁问她道:「掌柜的,这是谁啊?春香楼不是那间卖八宝酱鸭的吗?」
她没有回答,左思右想也只有一个可能,无奈地将信纸折好,仍旧塞入信封中,然後下榻穿鞋就走了出去。
果然,在春香楼的招牌下就站着一抹颀长儒雅的俊美身影,整个人似乎有些超凡脱俗的微亮,吸引了街上行人的注目。
顾叶安始终嘴角噙笑,任人观望,容吟霜出现之後,他毫不遮掩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眼神默默地勾引她快些前来。
「你约我来这里做什麽?你又饿了吗?」她没好气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