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我流离失所的生活(续)(2)
那个三月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了,说不出来。就像一个小孩子在看了一场美丽的焰火之后很兴奋地挥舞着小胳膊小腿,可是却说不出来,最多呀呀地叫两声。搞不好别人还以为他在哭呢。距离那段令我恐慌的日子只有一个星期,可是仅仅隔着一个星期,我已经觉得像是隔了一年或者一个世纪那么久了。现在让我回望一下三月的状态,我就像是站在河的这边看着辽阔水面的另一边,一个小孩子坐在地上无助地哭,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眼睛红红的,玩具扔了,糖果也扔了,而那个小孩就是我。白岩松说:回望中的道路总是惊心动魄的。提到白岩松,我想到一个朋友,少年樱花。在我整个人陷入恐慌的时候,他发E-mail过来,他给我抄白岩松的句子,原句我忘了,大概的意思是这样说的:一个人的一生中总会遇到这样的时候——一个人的战争。这种时候你的内心已经兵荒马乱天翻地覆了,可是在别人看来你只是比平时沉默了一点,没人会觉得奇怪。这种战争,注定单枪匹马。这段话在当时给了我很温暖的感觉,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一点一点地从泰山压顶般的恐慌中逃出升天。我庆幸自己没有莫名其妙地丢掉小命。我从一个人的战场上回来了。那个三月不止我一个人感到无所适从感到流离失所。包括我的好朋友也包括我喜欢的一些学生作者,每个人都像是迷路的孩子,站在街角大声地哭泣,别人走过来关心他,他也一脸抗拒不相信任何人。比如顾湘,就是我比较喜欢的那个女孩子,那个阳光明媚、文字里到处充满了舒展的风的女孩子。可是她在最新的文章里是多么偏激啊。比如她写到:“我变得更敏感、乖戾、孤僻、冷漠、刻薄和悲观。注意,我原本就是如此。”“我又去电视台上班了,去的时候很痛快,就像胃疼或者别的什么部位疼来的那种痛快,恶狠狠的,好比癌要吞噬东西,我就指着它骂,好饿死癌,看谁先弄死谁。”我感到害怕了,从心里开始凉,一直凉到体外凉了个彻底,整个人像结了一层实实的冰,冒着森森的冷气。于是我就很想告诉我的朋友们,不要慌啊,我都已经过来了,慢慢走,只要不从悬崖上掉下去就成,随便怎么走,爱怎么走就怎么走。有人说,写字的人一辈子都会感到孤独。我吓着了。我不想要那样的生活,尽管有人说安守于一份孤独是一种品位,孤独的人是优秀的,可是我不要。我希望自己开心就好,有空可以看书,可以打球,偶尔问几个笨问题,这样才是真正幸福的生活。我想我很快就会将这个三月忘记了。尽管它带给我的伤口很深,可是再深的伤口也会慢慢愈合,直到重新长出皮肤。或者这个三月将成为我对于痛苦的一种纪念。我可以哀伤但我不能永远哀伤,我不能像彼得·潘一样做个永远哀伤的长不大的孩子。孩子在丢失了心爱的气球之后可以哭泣也应该哭泣,因为我们的称呼是孩子,可是孩子也要慢慢长大的。长大了以后就不能再为一个气球而掉眼泪了。蝴蝶是毛毛虫变的,在从蛹破茧而出的瞬间,是撕掉一层皮的痛苦,彻心彻肺,很多蝴蝶就是在破茧的一刻被痛得死掉了,卡在那儿,死在羽化的途中,死在展翅飞翔的前一步。这就有点像我们的成长。钟面上的指针没有停下,我们就要不停地走。留在原地是一种错误,我们要不断地告别,告别一些人,一些事,然后又马不停蹄地追逐无家的潮水。三月,我要把你忘记了。我记得自己在三月的最后一天是这么说的。今天在杂志上看到王泽的一段话:你离开一个地方,才能这样仔细地审慎地重看自己,听新的歌,走新的路,一恍神间发现原先费尽心机想要忘记的真的就这么忘记了。剩下的才是最刻骨最心动的部分。我觉得写得真的很好啊。原先以为不会忘记的事情现在也已经有点模糊了。剩下的是一种经过过滤的情绪,像是初夏凤凰花盛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