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她的神色哀伤几乎灼伤窦靖的心,他捂住心口,忽而自嘲地笑了,有泪水从眼角滑落,他一拳打在凉亭的柱子上,几近疯狂地道:「顾崖?顾崖?你口口声声唤的人是顾崖,而我……」他眼睛通红地看着几乎怔住的她,「而我姓窦名靖,字长庚,根本不是什麽顾崖。」

他笑,笑到最後只剩下落寞的一句话,「苏姑娘,你爱的是意气风发的顾家二少爷,而站在你面前的不过是个无家的孤儿,一个五年前从沙场死里逃生的行尸走肉罢了。」

「不,不会的,怎麽会呢……」苏绾平难以接受,眼前这人怎麽会不是顾崖,五年前……

五年前从军的顾家二少爷负伤归家,伤好後性情大变,她以为是战争改变了他,可从未想过他不是顾崖!

「呵,你要用这样拙劣的谎言来骗我吗?你怎麽可能不是顾崖,怎麽可能……」熟悉的眉眼和记忆里的相比只多了几分冷峻,怎麽可能不是同一个人?

深埋的伤口被划开,血流了出来,也无所谓再多扒开几分。

窦靖的声音悠远,「顾崖是我的表兄,我们相差半月出生,母亲都出自镇江宋家,是双生姊妹。」双生姊妹生的孩子相像并不算奇事,「我母亲生我时难产,父亲认为我不祥,将我扔出顾家,是姨母收养了我。我和顾崖一起读书、一起习武、一起从了军,五年前那一仗,顾崖没能活着回来,而我负伤而归,一度失忆,所有人都说我是顾崖,可我後来好了,知道他们不过想要一个替身罢了。偏偏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是冷的,姨母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可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怨恨让我知道,她其实恨我,或许顾家人都在恨我,也许死在沙场上的人该是我才对……」

窦靖看向苏绾平,就见她捂着嘴往後退了一步,他扯了扯嘴角,笑得凄凉,「现在,你也会这样想吧,我这样的人就该死在沙场才是。」

漠然转身,他头也不回地快步下了台阶,翻身上马,一挥鞭便扬长而去。

马儿嘶鸣的声音唤回了苏绾平的神思,她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眼睁睁看着疾风骏马载着无情而落寞的身影绝尘而去,泪水不由自主地顺着脸颊落下。

「不是这样的,不是……我没有这样想过……我早该猜到的,我不想你死啊。长、庚……」

从头到尾,她爱的是这个人,而不是一个名字。

苏绾宁拨弄着碗里的鱼食,心不在焉的喂着鱼,听着隐隐传来的觥筹交错之声,她的心七上八下的。

姊姊方才跑出去时神情不太对,到底是什麽事让一贯冷静自持的姊姊那样呢?

……顾崖?

苏绾宁霍然起身,将手里的鱼碗搁在栏杆上,提着裙子准备往宴席的方向跑去。

她得跟娘说一声,万一姊姊出了事可怎麽是好?

转过湖面上的游廊,苏绾宁脚下步子微微一顿,杏眼半眯看向那消失在花园门口的纤细身影,不由微微蹙了蹙眉。

若是她没有看花眼,那女子好像是那天在城门口遇见的袁二姑娘?嗯,好像叫袁妙枝来着?

心里疑窦渐生,苏绾宁直觉有一场好戏可看,脚步轻抬就跟了上去。

藉着一人高的花墙掩住身子,苏绾宁抬目看向花园中央的凉亭,身着紫衣的袁妙枝正站在那儿。

袁妙枝身姿纤细,身段却是极好,一身合身的紫色裙衫完美地勾勒出妖娆动人的身段,只是站在那儿便是万种风情。

苏绾宁侧头打量袁妙枝的装扮,总觉得有些眼熟,尚未思索出个头绪,就看见一个颀长身影一步步走进凉亭,那背影和衣裳太过眼熟,苏绾宁不由一惊。

袁妙枝摆明在这儿设局,言之哥哥进去了岂不是要被算计?

苏绾宁提着裙子正准备绕出花墙却被人擒住了手腕,她一回头就对上一张俊美的面庞,整个人顿时傻了。「言之哥哥?」

「嘘。」顾岑将手指抵在唇上,压低了声音,道:「别说话,乖乖看戏。」

苏绾宁心里好奇极了,也知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乖乖站回原处,与顾岑比肩而立观赏凉亭里的好戏。

凉亭里,袁妙枝一颗心高高地提起,纵使眼前景色秀美如画,也无法教她平静下来。

所有的成败皆在今日这一举,她一定不能出错!

脑海里浮现那人俊美无双的面庞,袁妙枝微微红了脸,为了那样的人物,把女儿家的矜持抛下又算得了什麽?

脚步声由远而近,落入袁妙枝的耳中,教她掌心都渗出了汗。

等到脚步声到了近前,袁妙枝咬咬牙转身猛地扑进来人的怀里。

顾岸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那甜腻刺鼻的脂粉味扑鼻而来,几乎教人作呕。顾岸二话不说直接将怀里的人一把推了出去。

「放肆!」

顾岸是长房庶出的少爷,在顾家小辈里行三,平素行事颇有几分其长兄的影子。

袁妙枝本来就有些害怕,这会儿被人推出去,心里又羞又怕,一时也没注意到面前的人不是她心心念念的顾岑,只顾着低头拿手帕揩眼角,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期期艾艾地道:「妙枝一心爱慕顾大哥,虽自知身分卑微配不上,但还望你怜惜妙枝一片痴心,允我跟在你身边,哪怕是为奴为婢,我也心甘情愿,顾大哥……」

「你是没有资格。」大哥是天之骄子,又岂是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可以肖想的!

「啊……」袁妙枝愣了一愣,脸色瞬间煞白,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男子,「顾大……」

声音戛然而止,目瞪口呆看着面前一脸阴沉的顾岸,袁妙枝知道她今天是栽了。

她似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跌坐在地,瞪大眼睛看向顾岸,声音尖锐,「怎麽会是你?」

顾岸掀袍坐到一旁的石凳上,与顾岑有六分相似的俊脸上挂着一抹邪肆的笑容,他把玩着石桌上的茶杯,好笑地开口道:「这里是顾家花园,而我是顾家人,怎麽不能在这里?」

「不该是你,明明应该是……」

「我大哥?」顾岸笑着打断袁妙枝的话,语气嘲讽地道:「区区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出之女,貌似无盐也就罢了,还整天痴人作梦,啧啧啧。」

袁妙枝目光怨毒地看向顾岸,冷笑道:「你也不过是个庶出的东西罢了,还真把自己当成顾家少爷了?呸!」

顾岸捏紧了杯子,可并不发火,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看向一身狼狈的袁妙枝,「同样是庶出,袁二姑娘过得实在寒碜。就你现在这副德行,袁夫人估计很有兴趣见上一见。」

听见袁夫人的名号,袁妙枝下意识地抖了抖身子,她伸手扯住顾岸的衣摆,几近哀求般的开口道:「是我错了,今日的事咱们就当没发生过不行吗?」

「私了?」顾岸笑着摇了摇头,「这事儿我说了可不算。」

他突然来了这麽一句,袁妙枝顿时摸不着头绪了,等听到脚步声传来,她一回头,顿时心如死灰。

「大哥。」顾岸站起身,扬起笑脸,一副求表扬的模样与之前的阴狠简直判若两人。

顾岑抽了抽嘴角,淡淡地道:「这出戏很精彩,你做得很好。」

顾岸抱着胳膊,扬了扬下巴,开心极了。「这个女人怎麽处理?」

顾岑看向苏绾宁,後者连忙退开一步,「我路过的,不插手、不插手。」

「呿,骨气。」顾岸凉凉地讽了一句,换来兄长一记眼刀,顿时摸着鼻子不说话了。

顾岑扫了一眼袁妙枝,认出这是经常跟在妹妹身边的女人,思及妹妹虽自小被养得骄纵了,但本性却不坏,近来性情异变就是打这个女人出现才开始的,顾岑心底的厌恶更甚。

「让人把她轰出顾家庄,再不许她上门。」

言罢,转身便走,走了两步对还愣在那儿的苏绾宁道:「戏都散场了,还舍不得走?」

看着那对并肩远去的背影,袁妙枝的心痛到极致,为什麽他从来不肯多看她一眼?难道真的是因为她只是一个庶女?

袁妙枝双手攥紧,指甲几乎掐进手心的血肉里,还不等她咬牙切齿,就听到耳边传来凉凉的嘲讽。

「人贵有自知之明啊,袁二姑娘。」

「人贵有自知之明,那袁妙枝今日算是栽了,哼哼。」

苏绾宁不自觉流露出的幸灾乐祸让顾岑勾了勾唇,他不动声色地开口道:「阿宁,你很生气,嗯?」

苏绾宁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你天香国色,太过招蜂引蝶了。」

顾岑的俊脸一黑。

苏绾宁乐不可支地捂着嘴巴,眨眨眼睛,问道:「你这样不顾情面地把袁妙枝赶出顾家庄,不怕顾燕笙跟你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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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娘洒糖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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