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好处?」文定伯再度冷笑,「我陈家的女儿是嫁不出去了,上赶着给人当继室?」说完,哐当一声摔门而去。

这下,不但陈夫人,就连陈芙也听出来文定伯话里的意思。

陈芙凄苦地看着陈夫人,「娘,不是我,我没有。」因着脸色苍白,那五个手指印就格外显眼,明晃晃地像是扇在了陈夫人心里。

陈夫人心如刀绞,正如方才所说,她生养的女儿她了解。

皇后陈芫是长女,从小就有主见,喜欢发号施令,而陈芙是幺女,被兄姊宠着,除了有点娇气外,性情一向温和。

可这事不是陈芙干的,就只能是陈芫。

而且陈芫老早就看重杜仲了,想把陈芙许配给她。

手心手背都是肉,陈夫人心疼陈芙,可也说不出长女的坏话来。

陈芙滚在陈夫人怀里哀哀地哭了好半天,才止住泪,终于也想通了事情的缘由,凄然一笑,「娘,姐姐为什么要这样做?我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陈夫人无言以对,只能轻轻拍着陈芙的背温言安慰,「你姐,她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陈芙含着眼泪讽刺一笑,「杜总兵是人中龙凤不假,可是娘,你可知他对杜夫人有多好?他们府里的下人对杜夫人有多尊重?姐姐魔怔了,难不成娘也跟着糊涂杜夫人若是有事,咱们家就是杜总兵的仇人,你说他得有多傻,才会眼巴巴地把仇人家的闺女娶回来……姐不是为我,而是为了她自己吧」

陈夫人微闭一下眼,叹道:「谁能想到麝香这么快就发散出来,要不是恰巧碰了茶水,只怕过上大半年杜夫人也未必能察觉,到时……哪里就知道是仇人了,只是事有凑巧。」

陈芙慢慢从陈夫人怀里坐直,盈满眼泪的双眸牢牢盯住陈夫人,「娘,你也是这个意思吗?」

陈夫人摇摇头,「你姐说你的亲事,她做主……芙儿,娘也不好违逆。」

「不!」陈芙嚷道:「她不是我姐,她……她是皇后。」

陈夫人只能沉默。

半晌,陈芙慢慢收住眼泪,唤丫鬟进来为自己重新梳洗过,淡淡地说:「我去信义伯府看看杜夫人,她动了胎气也不知严重不严重?」

陈夫人劝道:「动了胎气的都得卧床休息,去了她也不一定能见你,还是过两天再说。」

陈芙摇头,「不管见不见,于情于理我都得走一趟,也顺带跟杜夫人解释一下……倒不是撇清自己,那裙子是经我的手送出去的,怎样也脱不开干系。我就是想看看她,杜夫人人很好,当初我宫寒的毛病也是她诊出来的……」

说到此,眼泪不自主地又往外涌,吸口气忍住了,回住处换过衣衫,乘着马车往信义伯府赶。

门房说得很客气,夫人卧病在床,来客一概不见。

陈芙没法子,她在门口看得清楚,别的府邸也有送帖子的,也有上门看望的,门房尽数给拒了,连拜帖都没留。

虽是无奈,也只能黯然回去。

度过了一个漫漫长夜,第二天吴韵婷竟然来了。

沉着脸,既不喝茶,也不进屋,直愣愣地站在门口,「陈芙,认识你这么多年,我还真不知道你是这种人。你处心积虑打听我杜夫人的事儿,又千方百计想接近她,就是为了嫁过去当继室?杜总兵再好,他正眼看过你吗?下贱!」

陈芙又一次傻在原地,片刻才呆呆地问:「连你也不信我?」

吴韵婷冷笑一声,「我怎么相信你?皇后娘娘亲口说出的话,乾清宫伺候的宫女太监都听到了,连你爹也在。」说罢,从头上拔出一根玉簪往地下一扔,玉簪应声而断,「从今而后我没你这个朋友。」

像来时一样,风一般地离开了。

陈芙抖着手捡起地上的玉簪,簪是水头极好的和田玉,通体碧绿,簪头刻成猴儿状,活灵活现的。

同样的玉簪,她也有一只,不过簪头刻了只大公鸡。

吴韵婷属猴,她属鸡,两人相差半岁多,自打三年前认识后就很合得来,差不多是她最好的朋友。

可现在,就连吴韵婷都要离开她。

陈芙筛糠般站在地上,脑子里翻来覆去就回荡着一句话,「皇后娘娘亲口说的……皇后娘娘亲口说的……」

陈芙不信。

疯了般地跑到正院,对陈夫人道:「娘,我想进宫,您陪我去。」

不过一日,陈夫人也憔悴了许多,有气无力地说:「怎么想起来进宫?」

「去问皇后一句话,她当着皇上的面说,是我用麝香浸了丝线陷害杜夫人,就是想嫁给杜总兵。我想问问,这是不是真的?」

陈夫人脸色变了变,好久才慢慢地开口,「皇后是一国之母,论起来是陷害朝臣家眷,当处以重刑,换作你,不过是少女情窦初开一时迷了心窍,说起来也是件风流事……」

「所以,皇后就把事情完全推在我头上?爹也不肯为我辩解半分?」陈芙撑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夫人分辩道:「怎么为你辩解,你还有兄长以后要承袭爵位,总得为他们考虑考虑。」

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长女是皇后,不但文定伯离不开他,自己亲生的儿子也得指望皇后姐姐。

两害相权取其轻,与其让皇后落马,倒不如暂时委屈一下小女儿,反正以后皇后会给她补偿。

陈芙却完全不能接受,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哀哀地问:「娘,您可为我考虑过,可想过我的名声,以后还怎么活,怎么嫁人?」

陈夫人劝慰,「有你姐在,还不是大把的青年才俊任你挑,有什么担心的?大不了再拖几年,等这事淡了,往京外寻门亲事也是好的。」

陈芙完全明白了,再不言语,默默地起身回了自己屋子。

屋子摆设依旧,成套的花梨木桌椅家具,高几上摆着景泰蓝双耳三足香炉,长案上供着青花釉里红的梅瓶,墙上挂着前朝清虚道长的山水画……一件件,一样样都是千金难求的精品。

曾经,她以为自己是爹娘宠爱的娇女,是兄姊爱护的幺妹,可如今,一切都如此可笑,都是个笑话。

她自己也成了全京都的笑话。

陈芙环顾一下四周,来到案前,研好墨,铺开一张纸笺,沉思良久写了一封信,封好,扬声将丫鬟叫进来,「这封信送给信义伯杜夫人,不过别现在去,等过个三五天……办完这件事就不用回来了,这是你的身契,收好了。」

丫鬟狐疑地看着她,不敢接。

陈芙叹道:「别人我再不敢相信,只有你,从小你就跟着我,现如今都十年了,你也有十九了吧,出去后找个好人家嫁了,也算成全我们主仆一场的情意。」又给她一个荷包,「里面有几个银锭子还有根钗,就算我给你添妆。也别过几天了,你现在就走,先安顿下来。」

丫鬟仿似明白了什么,哭着道:「姑娘,信我去你送,可我不想走,想陪着姑娘。」

陈芙黯然,「难不成连你也不听我的话?」说到最后已带了三分厉色,丫鬟惶恐地跪下,接了信,东西也没收拾,只将自己平日攒的零碎银子带了,假装出门办事离了文定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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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娇医 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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