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易楚莞尔,「我养不起,舅舅要一并把月钱给我才行。」

卫珂嗤道:「真小气,在长辈面前也没大没小的。」才说完,他就等不及了,迳自去外院找卫橡商量出行之事。

易楚正要回屋,易齐站在西厢房的窗边叫她。

易楚已嘱咐过冬晴,今天发嫁妆,家里人来人往的,要好好看着易齐,不要让她出门,没想到她竟动了窗户的心思。

易楚走进西厢房问道:「什麽事?」

冬晴先一步过来磕头,「太太,二姑娘说屋子太闷,要开窗透透气,我见抬嫁妆的人都走了,便没拦着。」

易楚并未在意,只道:「头一次先不罚你,以後别再忘记。」

易齐便扯着嗓子问:「姊,你这是什麽意思,为什麽不让我出门,是觉得我见不得人吗?」

「你要这麽想也行,随便你。」易楚淡淡地说:「明天小姨出阁,过两天还得回门,这几天家里人多,你要是折腾得让大家都知道了,我就让人把你捆了送回去。」

易齐便不敢再吱声,转而抱怨道:「你给我找的这个什麽丫头,衣服不洗、屋子也不收拾,让她绣条帕子就绣成这样。」说着就抓起旁边桌上一块布抖给易楚看,淡绿色的绸缎上面绣着两团乱七八糟的红色,她接着骂,「这是牡丹吗?简直就是块石头。」

易楚忍不住笑,冬晴又急忙跪下磕头,「我从小就没动过针线。」

「行了,我知道。」易楚转向易齐,道:「是我不让她帮你洗衣服收拾屋子的,我屋里的事情一直都是我自己做,没道理你就不能。」视线触及易齐细嫩柔滑的双手,叹了口气道:「以後你也得常到厨房帮帮忙,将来嫁了人,少不得要下厨做饭。」

「我才不要!」易齐尖叫,「你现在不也没下厨做饭,我为什麽就要嫁得比你差?」

易楚冷笑,「那你又凭什麽要比我嫁得好?」

「至少我比你长得好看。」易齐昂着头,眼里尽是满满的不甘心,「而且论聪明才智、论女红针黹,你说我哪点不如你?」

果然头一桩说的就是容颜,易齐最得意也最引为自豪的,一直都是她的美貌。

古语说,娶妻当娶贤,纳妾才看颜色,易齐这是打从心里把自己放在妾室的位置了。

易楚蓦地心灰意冷,淡淡地说:「等过上两年,事情消停了,你愿意嫁给谁就嫁给谁,嫁得好不好全凭你的本事,我不会再干涉。」

易齐咬唇,「好,就这麽说定了,那嫁妆呢?我的嫁妆也不能比你的少。」

易楚望着她,又叹气了,「阿齐,有时候我真怀疑,咱们相处十几年的情分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以前但凡有好吃的,我都是先让你吃,爹买了布料托吴婶子做衣服,我也是先让你穿,你不是不清楚家里有多少进项,居然还好意思张口要嫁妆。我实话告诉你,我的嫁妆是我相公置办的,你要是有本事,也让你的夫君替你置办。」说完再不看她,转身离开。

走到院子里,看到屋檐下垂悬的冰凌,易楚的心跟着冷了下来,就如这苍茫的院落,除了残雪就是青灰色的砖瓦,暗沉沉的没有半点生机。

呆呆站了半晌,直到冬云过来请示,「太太,饭已经做好了,是现在就摆还是稍过一会儿?」

易楚猛然恍过神来,随即感到浑身冷得发抖,强撑着笑道:「这就摆上吧,天冷,别放凉了。」

「是。」冬云应着,正要下去,就听易楚又问:「灶上还有火吗?我煮碗姜汤喝。」

「有。」冬云急忙回应,「我去煮吧。」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易楚率先进了厨房,看到灶膛里仍燃着柴火,可是两口锅里都有东西,腾不出空来,她便找出药炉,塞两块木柴进去生了火,煮了一碗浓浓的姜汤,只是里头没有放糖,有股刺鼻的辛辣味。

易楚也顾不得了,趁热喝下肚,这才觉得五脏六腑都暖和过来,身子也舒坦了些,可是到底不敢逞强,吃过饭就躺下睡午觉。

她不怕生病,怕的是家里有一堆事要忙,人人巴不得当成两个用,谁还能分出心思来照顾她。

睡得朦朦胧胧、似睡似醒的,感觉到有一双温暖的手放在她的额头上,易楚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瞧见是画屏弯腰站在床边。

画屏吓了一跳,歉然道:「吵醒你了?」

「没有。」易楚坐起身,「已经睡足了,正要醒。」

画屏关切地看着她,「我看你吃饭的时候气色不太好,睡了一觉倒是好了些。」

易楚不好说是被易齐气得在院子里站了老半天才会冻病了,只是笑道:「许是昨晚没睡好,觉得有些倦。」

「这些天的事情也太多了。」画屏叹息一声,道:「我帮你按头,能舒服点。」不待易楚拒绝,力道适中地替她按起头皮,按了一会儿就取过梳子替她绾了如意髻,戴上梳篦,看着倒比平常明艳许多。

易楚夸赞道:「还是你手巧,我就梳不成这麽繁复的发髻。」

这倒不是自谦的话,她确实不太会梳头发,一来是因为没有娘亲教,二来也没时间摆弄,往常都是起床後就快手快脚梳个双丫髻,然後赶紧去厨房做饭,成亲後,可以梳的发式比以前多了,可是她只会梳简单的圆髻,其余的都梳不好。

听她这麽说,画屏倒来了兴致,将她的发髻打散,重新梳了一遍,一边梳一边教。

两三遍之後,易楚差不多学会了,虽不如画屏梳得紧实平整,不过总算能够换个花样。

画屏却是懊悔,「早知道就应该教你梳头才对,我还会梳牡丹髻、如意髻,还有流云髻和飞燕髻,配你的脸型都好看。」

易楚从镜子里朝着她笑,「等你长出十八只手来再说吧。」

这些天两人都忙得脚不点地,哪有工夫能像这样一坐就将近半个时辰都用在梳头。

许氏坐在外间大炕上,听着里头两人叽叽喳喳的说笑声,眸中也带了笑意。

第二天,画屏要出阁了,她仍是起得早,先帮易楚梳了牡丹髻,自己才净身沐浴。

全福人仍是请了吴大嫂。

易楚知道绞脸的那种疼,事先让冬云剥好两颗熟鸡蛋,只待吴大嫂绞完脸就用鸡蛋滚上画屏的脸,温热滑嫩的鸡蛋多少能缓解那份痛。

吴大嫂看在眼里,替画屏上头的时候就悄声跟她说道:「你真是个有福气的,上头老太太把你当亲女儿,底下阿楚也愿意亲近你,虽说易郎中的岁数大了点,可是年纪大的男人会疼人,过上两年三载,你再生下个一男半女,这日子比什麽都要好。」

画屏红着脸,却也不扭捏,大方地说:「那就借嫂子吉言了。」

吴大嫂很喜欢她这股爽快,也开了话匣子,「先头你还没来的时候,卫老太太还托我娘帮忙相看,我娘提了几个,还没过易郎中的耳就先被老太太推了,说都不满意,可巧了,没两个月你就来了。早两年,易郎中根本没有续弦的打算,这会儿阿楚成亲,他才动了心思,可见啊,月老这红线不是随便牵的,是老早就打算好了。」

画屏深有感触,原本杜俏是打算在侯府里替她选个管事的儿子嫁过去,没想到正好碰上易楚的婚事让她脱了籍,甚至还能嫁给斯文谦和又有秀才功名的易庭先,成了秀才娘子,搁在半年前,谁会想得到?

画屏正式以卫琳的身分欢欢喜喜地嫁到易家,第三天跟着易庭先一起回门。

易楚躲在内室,等两人向许氏磕头续过话了才出来行礼,先喊了爹,又端茶给卫琳,唤了声「母亲」。

卫琳一张脸涨得通红,赶紧要站起来,还是易庭先拍了拍她的手臂,「你是长辈,该当坐着受礼。」

她这才欠着身子坐下,将茶都喝了。

不知为何,易楚的心头突然升起几分失落,父亲对卫琳这麽维护,以後是不是就会忽视自己了?

她不由得转头看向易庭先,他没穿迎亲时的那件绯色衣衫,而是换了佛头青缎面长袍,脸色仍是一如往日的温雅,隐隐透着神清气爽。

彷佛察觉女儿正打量着自己,易庭先的神情稍稍有点不自然,略坐了坐就避到了外院。

父亲这是害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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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娇医 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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