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就因为她父亲是林牧之,这事才是极好。」李善均辩道:「母亲,她母亲已经死了,人死如灯灭,不能因为她母亲的缘故就否定她这个人。她如今是太医院院使玉满楼的的外甥女,太傅玉满堂的养女,还是林牧之大将军的亲生女儿,放眼京师上下,有哪个小姐胜得过她的出身。」
「这……」宣慈长公主心中衡量了一番。
李善均又道:「父亲虽然在朝中地位稳固,可若我能娶她进门,那咱们就是跟太医院的院使玉满楼、太子太傅玉满堂还有威武大将军林牧之都结下了姻亲,这是一箭三鵰的买卖,咱们何乐而不为。」
「好了、好了。」宣慈长公主揉揉自己的太阳穴,道:「这件事你让我考虑考虑。这姑娘我也没见过,也不知她人品如何、样貌如何……」
「母亲。」李善均上前两步,扑通跪了下去,「她是极好的,她曾经还在咱们府里住过一阵子。」
「在咱们府里住过?」宣慈长公主一怔,道:「什麽时候?」
「就是那会……」李善均把那日玉珺如何救了甯舒郡主、如何住进定国公府一五一十说清。
宣慈长公主沉吟了片刻,道:「这麽一说,她同咱们定国公府倒是颇有些缘分。」
「是的,母亲,咱们府里很多人都知道她,大哥、世宁、庆王世子同她都是好友,她的人品绝对没有问题。母亲,我喜欢她,我从见她第一面我就喜欢她,我这辈子,非她不娶!」
宣慈长公主见他这般情状,简直哭笑不得,「我又没说不行,只是这也不是说办就能办的事儿。你父亲近来忙着秋猕的事儿,等他忙过了这阵子我就跟他商量。还有你皇祖母,打小她就把你捧在手心里疼着,你若是要娶妻,总要让你皇祖母瞧瞧这人合适不合适。」
「如果皇祖母能替我赐婚,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李善均眼睛一亮,顿时一脸喜气。
「我也很好奇,这位玉小姐到底长了什麽三头六臂,让你这样着迷。自小你对什麽都是三心两意,往後娶了妻,可得改改这臭毛病,打起精神来,好好对人家。」宣慈长公主一锤定音。
宣慈长公主的脾性李善均最是了解,若是她不愿意,就是说破嘴皮也没用,若她说考虑考虑,这事儿几乎成了大半。当下李善均心中欢喜,费尽全身解数逗着宣慈长公主开心,直到宣慈长公主说乏了,他才离开。
出门遇到周氏,依旧是一副低眉顺目的样子,李善均喊住她问道:「周姨娘,大哥回来了?」
周氏行了礼,道:「奴婢一直在厨房里,不大清楚大公子的去向。」
李善均嘴角一弯,脸上不由自主浮上一丝鄙夷,抬步离去。
徜徉在蓝天白云下的玉珺丝毫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情况,告别了李善周,她又一次来到夏家查看了夏锦良的病情,得知他几乎痊癒,玉珺原本就愉悦的心情再添一丝喜气。
接手和春堂後,里里外外的事情都是玉泉帮着在打理,她唯一要求的就是将夏昭雪招进了和春堂,让她跟着帐房先生学管帐。一来让她可以赚些小钱补贴家用,二来是让她有一技傍身,不至於将来穷困时,又被她娘发卖。
夏昭雪进来後,果真不负她的期望,勤学苦问,闲暇时还帮着打理和春堂的杂务,店里的其他人都对她赞不绝口。夏昭雪心里也欢喜,几回见了她都千恩万谢,被玉珺说了几次之後,夏昭雪才不开口说谢,沉下心踏踏实实地待在和春堂,管帐学得有模有样的。
从夏家出来,玉珺就去了一趟和春堂,将上下事情交代清楚,这才回了太傅府。余氏见了她,颇有意味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问:「今日学马可有什麽进展?」
「能跑上两小圈了。」玉珺答道。
余氏一副了然於胸的样子,笑道:「果然不是你天资太差,而是我这个师父不大对,你看,换了善周当师父,你学什麽都快。」
「娘可别取笑我了!」玉珺脸不由得红了一红。
余氏见她露出小女子之态,更是打趣道:「你们二人一个郎才、一个女貌,正是天作之合。女大不中留啊,等过些日子我就和你外祖父商量商量,早些把你嫁出去,好让我也早点尝尝抱外孙的滋味。」
「这八字还没一撇呢。」玉珺简直窘迫极了,可是一想到未来,心里却不是滋味,「娘,我不敢瞒您,我是、我是中意大公子……」
「这就对了,咱们玉家的姑娘就该敢爱敢恨。当年我和你爹两情相悦,可是他为人木讷,扭扭捏捏了很久就是不跟我把话挑明,我一着急,直接就把他劫回了山寨。人这一辈子就这麽点时间,喜欢什麽人就得明明白白说出来。」
余氏一拍大腿,笑道:「前些日子我还担心呐,你若是再扭扭捏捏,善周那样好的人,可就要被人拐走了。如今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这媒人啊,我当定了。」
「可是外祖父和舅舅觉得我和大公子不合适。」玉珺面露为难。
余氏提眉道:「是你要嫁人,又不是他们两个,他们要是觉得不合适,那他们找个合适的自己嫁去!」
玉珺沉默了片刻,余氏顿了一顿,道:「我知道你孝顺,怕走了你母亲的老路,让你外祖父和舅舅伤心难过。好孩子,你有这层顾虑是对的,可是娘也不忍心看着你委屈了自己。你外祖父和你舅舅,一个是看着善周长大的,一个跟善周亲如兄弟,应当知道他的人品,他们不肯,定是为了善周的家世背景……这麽着,你外祖父和舅舅那由我出面,我来说服他们。」
「娘……」玉珺一时间不知说什麽好。
余氏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你和善周都是好孩子,你们俩如果能在一起,一定能幸福一辈子。」
三日後,玉珺正式踏上旅途。
秋猕,於帝王及许多王公大臣而言是极为重要的仪式,古来就有秋治兵以猕的说法,可是於许多妃子、贵女而言,这却是一年一度难得能出来蹓躂的日子。
玉珺前一世回府,原本也想能跟着林牧之出去游玩一番,可惜当时李媛拦住她,让她好好在家学习教养礼数和针线女红,她就这麽错过了机会。
这一次出来,她才发现越往北去,风景与南方建州确然是天差地别。建州的植被多是长青,一年四季鲜少看到落败的时候,更难得见到成片的草木皆黄的景象。她一路往北,那种漫天遍野的绿色换作了各种颜色的金黄,四处都透着丰收的喜气,越往北去,眼前景象越是开阔,竟是连着心境都变得豁达了。
行到途中休息时,恰好碰上了郑世宁,余氏见二人说话投机,不肯分离,索性让玉珺也到郑世宁的马车上,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竟也不觉得疲乏。一路上郑世宁又告诉她此次秋猕随驾的具体有哪些人,每个人的喜好有哪些。
玉珺听名字,有些人只闻其名未见过其人,有些更是闻所未闻。她一边用心记下,一边笑道:「好不容易得了个机会出来蹓躂,却还得小心翼翼……我还是跟紧你,省得出什麽岔子。」
「怕什麽,有我呐!」郑世宁顿了一顿,道:「你不认识谁都不打紧,一定要记住皇上的样子,别到时候御前失仪,那小命可能就要交代了。」
「皇上很可怕吗?」玉珺哆嗦了一下。上辈子在定国公府,她倒是远远地见过一回皇帝……的背影,当时只觉得此人光看背影年纪也不大,却自有一股皇家威严。上回在西坪巷,她匆匆看了皇帝一眼,当时心里急,眼里又只有林牧之,没来得及仔细琢磨皇帝的脸。听郑世宁这麽一说,此人怕是不好相与。
郑世宁看她陷入沉思,笑道:「皇上还是很平易近人的。我同他说起过你几回,他不还赏了你东西吗,我就是吓唬吓唬你,让你长长心,你见了人别慌就好。谁见了你这副标致的模样都得喜欢,再说,出了岔子,不还有善周哥哥帮你吗。」郑世宁的话里全是促狭,这一路上,她调侃了无数次玉珺。
玉珺咬着唇,突然看向窗外道:「欸,舅舅身边的那个姑娘是谁?」
「哪儿,玉满楼身边还有姑娘?」郑世宁赶忙伸出脑袋去看,看是哪儿有人,望眼所及,是一层又一层的金黄麦浪,还有看不到头的马车。
郑世宁这才发觉自己上当了,掐着玉珺的腰道:「你又骗我!看我今日不好好整治整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