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庄 子(2)
庄子走后,有个影子一歪一拧地凑过来,是粘鱼。
粘鱼的大名叫得挺古雅,可惜记不得了,总之那样的名字后头若不跟着“先生”
二字,似乎这名字就还没完。
粘鱼--这外号起得贴切,他拄着根拐杖四处流窜,影子似的总给人捉不住的感觉,而且此人好崇拜,他要是戴敬谁就整天在谁身边絮叨个没完,粘得很。
粘鱼说:“怎么着哥们儿,你也认识庄子?”
我说是,多年的邻居,“你也认识他?”
粘鱼一脸的自豪:“那是,我们哥俩深了。
再说了,这一带你打听打听去,庄子!
谁不知道?”
我问为什么?他踢踢庄子刚才扔掉的烟盒说:“瞧见没有,什么烟?”
我心里一惊:“怎么,庄子他......拿人东西?”
“我操,哥们儿你丫想哪儿去了?庄子可不干那事。
拂爷(北京土语:小偷)见了庄子,全他妈尿”
“怎么呢?”
“这我不能跟你说”
不说拉倒,我故意埋头干活。
我知道粘鱼忍不住,不一会他又凑过来:“狂不狂看米黄,瞅见庄子穿的什么裤子没?米黄的毛哔叽!
哪儿来的?”
“哪儿来的?”
“这我不能告诉你”
“不说就一边儿去”
“嘿别,别介呀。
其实告诉你也没事,你跟庄子也是哥们儿,甭老跟别人说就行”
“快说”
“你想呀,三婶哪儿有钱给他买这个?拂爷那儿来的。
操你丫真他妈老外!
这么说吧,拂爷的钱反正也不是好来的,懂了吧?”
我还是没太懂,拂爷的钱凭什么给庄子?“庄子给他们戳着”
“戳着?”
“就是帮他们打架”
“跟谁打,警察?”
“哥们儿存心是不?不跟你丫说了”
“那你说跟谁打?”
“拂爷一个个①头日脑的,想吃他们的人多了。
比方说你是拂爷......”
“你才是哪”
“操,你丫怎恁爱急呀?我是说比方!
比方你是个拂爷,要是有人欺负你跟你要钱呢?不是吹的,你提提庄子的大名就全齐了”
“你是说六庄?”
“那还有假?谁不服?不服就找地方儿练练”
“庄子,他能打架?”
粘鱼又是一脸的不屑:“那是”
“没听说他有什么功夫呀?”
“咳,俗话说了,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
“真是看不出来,庄子小时候蔫儿着呢”
“操你丫老说小时候干嘛?小时候你丫知道你丫现在这下场吗?”
“我说你嘴里干净点行不?”
“我操,我他妈说什么了?”
“听着,粘鱼,你的话我信不信还两说着呢”
“嘿,不信你看看庄子脑袋去,这儿,还有这儿,一共七针,不信你问问他那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算了,反正你丫也不信”
“说”
“跟大砖打架留下的”
“大砖是谁?”
“唉,看来真得给你丫上一课了。
哥们儿什么烟?”
“‘北海’的”
“别噎死谁,你丫留着自格儿抽吧”
粘鱼点起一支“香山。
据粘鱼说,庄子跟大砖在护城河边打过一架。
他说:“大砖那孙子不是东西,要我也得跟丫磕”
据粘鱼说,大砖曾四处散布,说庄子那身军装不是自己家的,是花钱跟别人买的,庄子他妈给人当保姆,他们家怎么可能有四个兜的军装(指军官的上装)?大砖说花钱买的算个屁呀,小市民,假狂!
这话传到了庄子耳朵里,粘鱼说庄子听了满脸煞白,转身就找大砖约架去了。
大砖自然不能示弱,这种时候一①,一世威名就全完了。
粘鱼说:“那时候大砖可比庄子有名,丫一米八六,又高又奘,手倍儿黑”
据他说,那天双方在护城河边拉开了阵势,天下着雨,大伙等了一阵子,可那雨邪了,越下越大。
大砖说:“怎么着,要不改个日子?”
庄子说:“甭,下刀子也是今儿”
于是两边的人各自退后十步,庄子和大砖一对一开练,别人谁也不许插手。
粘鱼说--庄子问:“怎么练吧?”
大砖说:“我从来听对方的”
庄子说:“那行!
你不是爱用砖头吗?你先拍我三砖头,哪儿全行,三砖头我没爬下,再瞧我的”
庄子掏出一把刮刀,插在旁边的树上。
大砖说:“我操,哥们儿,砖头能跟刮刀比吗?”
庄子说:“要不咱俩调个过儿,我先拍你?”
大砖这时候就有点含糊。
粘鱼说:丫老往两边瞅,准是寻思着怎么都够呛。
庄子说:“嘿,麻利点儿。
想省事儿也成,你当着大伙的面说一声,你那身皮是他妈狗脱给你的”
大砖还是愣着,回头看他的人。
粘鱼说:操这孙子一瞧就不行,丫也不想想,都这会儿了谁还帮得了你?庄子说:“怎么着倒是?给个痛快话儿,我可没那么多功夫陪你”
大砖已无退路。
他抓起一块砖头,走近庄子。
庄子双腿叉开,憋一口气,站稳了等着他。
粘鱼说大砖真是①了,谁都还没看明白呢,第一块就稀里糊涂拍在了庄子肩上。
庄子胡噜胡噜肩膀,一道血印子而已。
庄子说:“哥们儿平时没这么臭吧?”
庄子的人就起哄。
粘鱼说:这一哄,丫大砖好象才醒过闷儿来。
第二块算是描准了脑袋,咔嚓一声下去,庄子晃了晃差点儿没躺下,血立刻就下来了。
血流如注,加上雨,很快庄子满脸满身就都是血了。
粘鱼说:哥们儿你是没见哪,又是风又是雨的,庄哥们儿那模样儿可真够吓人的。
庄子往脸上抹了一把,甩甩,重新站稳了,说:“快着,还有一下”
粘鱼说行了,这会儿庄子其实已经赢了,谁狂谁①全看出来了。
粘鱼说:丫大砖一瞧那么多血,连抓住砖头的手都哆嗦了,丫还玩个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