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此筷非彼筷

第十八章 此筷非彼筷

红玫已经带释心去了好几次听荷那里,茅山,西湖,但她仍乐此不疲地去。

即使在句容,她也乐于逛那几条已经逛了许多次的街道和附近的小镇村庄。

她一直认为自己生来就不是一个喜欢安静的女人。

她也喜欢在每个店打打杂,无论是饭店,宾馆,电影院,还是妓院,按摩店,她都要去打打杂。

当然她只是抹桌子,洗被单,帮嫖客挑妓女。

她绝不做那活儿。

她已经厌倦了那个职业,厌倦了被人使唤的感觉。

因为楼下就是餐厅,所以红玫去餐厅帮忙是最多的。扫地,收拾剩饭,收账她都干。

她丈夫经常开玩笑说,‘有了你,我都可以少请两个服务员了。’

她长得太美,客商往返都会来这里食宿,只为看一眼她。驻扎在句容的日本兵也经常来这里吃饭睡觉。

经常来的多,但敢和红玫搭讪的却不多。因为日本兵都知道红玫和他们南京军长的关系。

渡边虽不高不帅,话也不多,但却是最能挑起红玫兴趣的日本兵。

他的笑实在好看极了。

他一笑,红玫就感觉春风扑面而来。

纵然这样,她也很少与渡边说话。甚至可以说除了问候之外,她很少与日本兵说话。

她不是害怕其他人说三道四,也不是因为他们来时伙计都不愿给他们端饭,自己端烦了,而是因为别人若给丈夫说了,丈夫面子上不好看;若给释心说了,释心会生气的。

‘嗒嗒。’

渡边的筷子掉到了地上。红玫连忙放下菜,帮他捡起了筷子。渡边朝红玫笑了一下,红玫也朝渡边笑了一下。

这时正是下午,餐厅里人很多。红玫一捡,一笑,人们就开始窃窃私语了。

红玫纳闷这是怎么回事,突然有人在门上打了一拳。红玫扭身看到释心扶着门,浑身都在颤抖。

红玫跑着道:“你怎么了?”

释心又狠狠把门打了一拳,转身跑向楼后。红玫马上追了出去。

红玫紧追慢追,释心已经上了楼。她追到释心房里,看到释心用被子笼住头不住哭泣。

她走过去,柔声道:“你怎么了?要不咱们去看医生吧?”

释心朝前挪了挪。

红玫急道:“快说话呀!你是要把我急死吗?”

释心在被子里愤怒地说:“谁让你给日本人捡筷子的?”

红玫长长吁了口气,嗔怪道:“我还以为你生什么大病了呢!原来是埋怨我给日本人捡了筷子。”

红玫笑道:“别生气了,快下去吃饭。”

释心不理她,又朝前挪了挪。

她想揭开释心的被子拉他吃饭,不料释心却死死揪住了被子。

红玫指着释心,轻斥道:“你有本事就别吃饭!”

红玫等了很久,不见释心下来吃饭,只好把饭端了上去。

她摇着释心的手臂,恳求道:“快起来吃饭,我以后不捡还不行吗?”

释心根本不理红玫。红玫不住埋怨自己,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把饭热了好几次,释心却抵死不吃。红玫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再去揭释心的被子。

释心抓住被子,吼道:“你从来没有为我考虑过!我妈妈和姐姐被日本人杀了,你还给他们捡筷子,对他们笑!”

红玫气道:“我哪儿没为你考虑过?去年冬天我求人给你买棉衣。我爱承文,可又怕他对你不好,试探了他很久。那次你趴在你妈坟上哭,他没有劝你,我还准备和他分手呢!我怕我生了孩子以后承文对你不好,打定主意等把你养到十八岁以后再生小孩!你还说我没有为你考虑?”

“这些事有什么用!你对日本人笑,分明是故意让我痛苦!”

红玫死命把被子往起拉,释心死命抓着被子。

红玫气道:“我怎么知道笑一下会让你这么生气!更何况咱们是开饭店的,怎么可能不对客人笑呢?”

“你就是知道!就是故意让我痛苦的”!释心猛得一扯,被子滑脱了红玫的手。

红玫被气哭了:“你为什么总是把我想得那么坏呢?”

她一跺脚,又去热饭了。

昨天晚上红玫热了十三次,释心却连一点儿也没吃。红玫肚子都要被气炸了,可同时也责怪自己不该给日本人捡筷子,不该对日本人笑。

一大早红玫熬好八宝粥,煮好鸡蛋给释心送了上去,笑道:“起来吃早饭!”

释心咬牙假寐着,肚子不争气得咕咕直叫。

红玫道:“你是在和我怄气,不是和你自己怄气,赶快起来吃饭吧!”

释心忖道:“你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又何必假惺惺得上来送饭呢?”

红玫坐在释心身旁,轻抚着他的脸颊道:“真希望时间过的快一点,你就能早些忘记悲伤的事了。”

释心突然落下泪来,但还是没有张开眼睛。

红玫正在餐厅帮忙,蝶舞突然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释心怎么没有来上学?”

红玫撇嘴道:“谁知道呢!他在楼上,你要看他的话我给你开门。”

蝶舞脸红道:“可以吗?”

“当然可以”。红玫朝厨房走去,“我拿点儿水果点心,你们上去吃。”

红玫提了满满两袋子水果点心,道:“别说是我给你的。就说你以为他生病了,给他送的东西。”

“为什么”?蝶舞不解道。

红玫气道:“你上去问他。”

她给蝶舞打开门和灯,道:“他住在五楼,推开一个木板就可以上去。”

蝶舞探身看着楼梯道:“这么奇怪的楼梯阿姨是怎么想出来的?”

红玫嘟起嘴道:“我有那么老吗?”

蝶舞看着红玫可爱的表情,笑道:“姐姐一点儿也不老。”

“哈哈,小嘴真甜。这楼梯是我老公想出来的。”

“承文叔可真聪明,能想出这么奇妙的楼梯。”

蝶舞看到释心房子时立刻怔住了。

四面和顶上竟全是玻璃,玻璃墙外还有个浴池。浴池边竟种着两棵高大繁茂的热带树。

浴池很大,这么高大的树种在旁边竟很协调。

这里能看见小城的全貌,还能看见远处的村庄和更远处烟雾朦胧的山峦。

一屋子的红酒饮料和那张能容二十人睡觉的大床也令蝶舞目瞪口呆。

她家也很有钱,和王承文不相上下,但她父亲是一个内敛的人,不像王承文这么奢侈。

蝶舞坐到释心身旁,看到他合着眼帘,自言自语道:“这可怎么办?我一会还要上学呢。”

释心睁开眼,轻轻道:“红玫在不在屋子里。”

“不在”。蝶舞看着释心红肿的眼睛,柔声说。

“我恨死她了”!释心坐起来说。

“怎么了”?蝶舞把点心递到释心手上,道。

“她明明知道我妈妈和姐姐是被日本人杀死的,竟还给他们端饭,捡筷子。”

蝶舞认真道:“你家是开饭店的,你姐姐给来饭店的客人服务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释心生气道:“我就是看不惯她给日本人服务!”

蝶舞宽慰道:“人家是客人,你总不能把人家赶出去吧?再说谁敢赶日本人呢?”

释心道:“照你这样说我还应该给她道歉了?”

“当然应该道”。蝶舞郑重道,“她那么爱你,早上中午送你去学校,中午下午接你回家。你难道不该向她道歉吗?”

释心仰起头,流着泪道:“可是她也做过许多许多让我伤心的事。”

蝶舞轻啐道:“傻瓜。不要抓住别人的错误不放,更要看看别人的好处呀。”

释心垂下了头。

姐姐的好处自不必说。

蝶舞在释心嘴上亲了一口,眨着眼道:“咱们去浴池洗澡吧?”

“这”?释心脸红道。

“害什么羞呀!咱们可是男女朋友。”

“可是我们才十一岁呀。”

“十一岁怎么了?还有十一岁结婚的。再说只要咱们自己开心就好了,管别人干吗?”

蝶舞脱掉红色的内裤,露出了粉红的阴部,**……

释心和蝶舞一起下楼,看到玫姐姐在门外踅,正不知道该怎么办,蝶舞突然道:“快过去道歉呀!”

红玫咬着嘴唇头也不回得上了楼。

释心想追上去,蝶舞急忙拉住他道:“你可真不懂女人。你姐姐现在正在气头上,你再说她只会更生气。”

平常都是红玫给释心和丈夫舀饭,今天下午释心却突然给红玫舀起饭来。

他没有给王承文舀。

从来这里到现在,他没有和王承文主动说过一句话,甚至没有称呼他什么。

虽然红玫总是说‘叫叔叔!’‘和他说话!’,但释心却没有叫过,没有说过。

王承文不是释心的后爸,但在释心这种人眼里承文和自己的隔膜并不比孤儿与继父的隔膜下。

当然普通人是不能体会‘隔膜’的。因为普通人不是‘孤儿’,‘孤儿’也不是普通人。孤儿若是普通人,也就不会犯罪了。

王承文本想对妻子说‘释心会关心你了!’,但看到妻子连释心看也不看,笑问道:“你们又怎么了?”

红玫努起嘴道:“这小子昨天和我怄气,一口饭也没吃。今天要不是蝶舞劝他,说不定现在还不吃饭呢!”

她没有埋怨释心生自己气,却埋怨他不吃饭。

王承文道:“释心为什么和你怄气呢?”

红玫道:“还不是日本人的事!”

王承文没有继续问下去,等释心吃完上楼了才道:“什么事?”

“昨天一个日本兵的筷子掉了,我帮他捡起释心就说我不为他考虑,故意让他痛苦。”

王承文道:“假如你是他,你也会生气的。不过这件事也可以看出你在他心中多么重要。”

红玫道:“这怎么说?”

王承文道:“你想,假如你在他心中不重要,他会因为你做了令他不开心的事生这么大气吗?”

红玫笑道:“说的也是!”

“其实我也不想让日本人来咱店,可又想不出什么办法阻止。”

王承文沉吟道:“救你命的那个日本人官不是很大吗?你让他给驻扎在咱这儿的日本长官说一声,让日本兵不要再来吃饭睡觉了。”

红玫眨着眼道:“办法倒不错,可你就不怕我去了和他睡觉吗?”

王承文道:“我知道你心中除了释心只有我。我又何必阻止你做你喜欢的事呢?”

红玫在丈夫嘴上狠狠亲了一口,娇笑道:“天下最好的男人怎么就被我碰上了?”

楼都盖好了,街道也重修了,就连行道树都换了更绿更美观的。

红玫看到南京城焕然一新,简直比得知承文有十五家店时还要开心。

诚人正在浇花。红玫穿着时下流行的短裙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诚人身后。

“呀!”

诚人回转身笑道:“我早就知道你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我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呀!”

诚人道:“军人若连感知敌踪的能力都没有,早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红玫嘟起嘴道:“算你厉害!”

风轻轻一吹,红玫的短裙就飘了起来。

诚人恰好看到了她繁密的*毛,尴尬地说:“外边风大,咱们进去吧。”

诚人责备道:“你好久没有来了。”

红玫道:“我都结婚了,怎么能找你呢?今天若不是有事,我也不会来的。”

诚人道:“有什么事?”

红玫道:“你们日本人老来我家吃饭,释心非常生气。你能不能给句容的日军领导说一声,让你们日本人不要再来了。”

诚人去书房取来纸笔,道:“你把店名说给我,我给横道说。”

“乡味饭馆,巴黎餐厅,美好电影院,旗袍世界,舒心按摩,纽约记忆……”

诚人忍不住道:“你的店都不让我们进去?”

“嗯。释心虽然不去那些店,可上学经过时若看到日本人在里边也会不开心的。”

“在句容的日本兵约摸有一千人。这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红玫道:“我虽然爱钱,可是与释心的心情相比钱又算得了什么?”

“你是不是现在就要走啊。”

红玫坐到诚人身旁,将头枕在他肩上,道:“我又不想走了。”

她乳沟很深,丰满的胸膛呼之欲出。由于没有穿胸罩,她的*头清晰可见。她春药般的香汗更是诚人的催情剂。

他又想起了红玫在这里时自己每天和她做四小时的情形。

红玫拉起他的手,在自己*头轻轻滑了一下。她身体突然触电般颤了一下。

诚人喘息着,却不知道该不该行动。

“你这个傻瓜,还不懂我的意思吗?”

……

四个小时。

他们都将自己全部的力量和唾液贡献给了对方。

红玫喘着气穿起衣服道:“我走了。我还欠另一个人人情,下午饭去他那里吃。”

红玫兴冲冲地来到宫沢家,看到门锁着,窗帘也拉着,想问邻居他去哪里了,又不好意思问,只好站在门外等。

等了半小时不见团长回来,红玫暗骂道:“这死鬼!一会我臭骂他一顿!”

只见左边屋子一个小孩笑着跑了出来。她母亲随即跟了出来。

红玫连忙道:“请问宫沢在家吗?”

“在”。妇人微笑道,“不过他可能回来得晚一些。”

“哦。谢谢你了”。红玫躬身道。

“不客气。”

红玫看着表忖道:“现在六点一刻了,我已经等了一个小时了。”

她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又不甘心就此离去,索性坐下来等。

七点左右楼道里的人多了起来。日本军官都诧异地看红玫。

你若看到绝美的女人盘腿坐在地上,也会很诧异。

红玫不怕他们看,却怕屋子里飘出的饭香。

她捂着自己咕咕直叫的肚子,恨不得把宫沢的头塞进去。

红玫越等越气,越等越气,突听宫沢道:“你怎么来了?”

红玫立刻起身,指着宫沢道:“我等你三个小时了,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宫沢诺诺连声:“我教新兵刺刀了,所以回来得晚。”

红玫跺脚道:“算我倒霉!你赶快做点饭,我都快饿死了。”

宫沢烧起火,煮了两把挂面,浇了三个鸡蛋。

“傻瓜,我如果不回来,你难道要等到明天早上吗”?宫沢怜惜道。

红玫大口吃着苹果,道:“才不呢!到九点你若还不回来我就走了。”

宫沢虽知她会说这种话,但真的说出来,毕竟还是有些失望。

红玫生气道:“因为你们日本人来我家吃饭,搞得我和释心都有矛盾了。”

宫沢道:“为什么?”

红玫道:“前天下午渡边的筷子掉到地上了。我帮他捡起。释心看见就吵我发火,说我不考虑他的感受。”

她委屈地说:“我哪里不考虑他的感受了。要不是因为他,我现在孩子都好几个了。”

宫沢看着红玫柔弱的样子,劝道:“他是小孩子,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我就是气不过么!”

“昨天承文让我来找诚人,说他能解决这件事。”

宫沢道:“那你找了吗?”

红玫道:“找了,不过效果以后才能知道。”

红玫不时看一眼表,又聊了一会道:“九点半了,我要回去了。”

宫沢忙道:“这么晚了,不如就睡在这里吧?”

红玫眨着眼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可是我已经和诚人睡了四个小时,再也没有力气和你睡了。”

红玫走后,诚人立刻给句容的日本长官宫本打了电话。宫本答应再也不让士兵去红玫家。

自此以后,宫本派巡逻兵日夜在红玫店面附近巡逻,阻止士兵进去。若有进去的,都处以重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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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血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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