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这一睡直睡到辰时初姊弟俩才先後起了床,各自吃了两个无花果垫肚,便相伴着朝村西头的野林而去。
按着昨天记下的路,两人找到了那个坑,远远的就看见铺在坑上的草被破坏了,姊弟俩均是有些激动,赶忙上前查看,坑里果然有一只肥野兔,此时已经流了许多血,死了。
有根起先高兴的拍手,「太好了!」但看到野兔被插在尖竹上的死状,又沉默了。
卫大妞拿出布袋,俐落地将野兔装起来,又重新收拾好陷阱坑,铺上新草。这个法子是残忍些,但姊弟俩现在随时都面临着饿死的危机,如果坑里不倒插尖竹,兔子掉进去有可能还会再跳出来跑掉。
卫大妞又带卫有根去无花果树处摘了些熟透的无花果,两人才各自抱着一个大布包准备回村子。
路上卫大妞又惊喜的发现了一丛山药,与卫有根两个连挖带扒,挖出了两根手腕粗、小臂长的山药,这才回了村子。
卫家土房面朝西,正对着那片野林,建在一处土坡上。土坡以前埋过死人,一般人家不愿把家建在这,所以土坡上只有卫二庄家与孙家两户人家。下了土坡不远就是一条小溪,溪流由北往南,汇进村南的海里。这条小溪将孙家屯一分为二,东面基本是孙家屯的住户,西面则是一片孙家屯的田地和地主家的佃地,再西才是野林。
姊弟俩从野林回来,要回家就要先经过田地,地里的应时庄稼这时都快熟了,散发着粮食的诱人味道。
卫大妞不禁问道:「有根,我们家有地吗?」
卫有根抬头惊异地望向卫大妞,「姊,我们家虽是猎户,但在村西头也有两亩肥地,你忘啦?」
卫大妞眨眨眼,自己对这世界和这个家了解甚少,以後少不了有要问到有根的地方,如果每次都找由头来糊弄,不但累,而且容易出乱子,不如一次解决。
她开口说:「有根,我离家三年,好多事都忘了。再说,在山里生活哪有那麽简单?我也是被那些野物咬过几回,九死一生才回来,受了那麽多惊吓,一些记忆深刻的东西也一起忘了,能认得你就不错了。」
卫有根听卫大妞这麽说,觉得也合情合理,就相信了,又不禁有些心疼,伸出小手握住卫大妞的手,「姊,我知道这三年你过得比我还苦。」
「不过,我们家的地在哪儿呢?你种了吗?都种了什麽?这时也该熟了吧?」卫大妞又往田里望去,试图辨认出自家的那两亩肥地。
卫有根低下头,「我没用,你跟爹走时我才三岁,地就被大伯抢了,说是帮我种。但那两亩肥地在他手上种了三年了,我也从没见到粮食的影子。」
「那就这样被他抢去啦?」卫大妞愤愤不平地问。
「姊,那地现在在大伯手里,我们是要不回来的。再说,就算要回来了,我们也不会种。」有根小声地说。
卫大妞不再说话,只是暗想,地是肯定要种的,他们也不能天天往野林子里面跑。那麽,就得想法子把那两亩肥地从卫大庄手里要回来。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越过小溪,走向土坡上的家。
这次摘的无花果有些多,只要熟了的,卫大妞都摘了下来,反正再熟了就得烂掉,不如摘回来,如果他们两个吃不了,给邻居孙家一些也行。自己在这儿现在只认识孙家,而且他们家对自己也不错,以後还有许多事要仰仗他们呢。
卫大妞叫卫有根打水,用家中唯一的木盆清洗无花果,自己则拔出那把短匕,到院子角落里收拾今天逮的这只野兔。
卫大妞先小心剥下兔皮,尽量让这张皮完整。她从二妞和有根嘴里得知,从深山里带来的那两张熊皮很值钱。为了把熊皮给了卫大庄的事,小有根已经在她耳边念叨了许多回了。这小子,别看年纪尚小,活脱脱就是一只小铁公鸡,极其节俭,甚至已经到达了吝啬的程度,看来这些年的生活,确实苦了他了。
话说回来,即然熊皮那麽值钱,那麽这张兔皮如果剥得完整,应该也能值几个钱吧?可惜的是在兔子脖子位置被竹尖戳了个洞,不知有没有人愿意买。
收拾好了兔子,卫大妞又拿来一根山药,家中没有菜刀,只好用短匕代替,将兔子与山药分别切块,放进锅里,再洒些葱花和盐巴,一并炖了,水滚了後,顿时香味四溢。
另一根山药则被切成两段,埋在锅灶中的木灰中。待到锅中兔肉炖熟了,灶中的火熄了,埋在木灰下面的那两段山药也同时烤熟了。
家里没有饭桌也没有碗筷,姊弟俩就折了几根树枝,在水里洗净了当作筷子,直接站在锅台边上,就着大锅吃了起来。
山药喷香,兔肉肥嫩,烤的山药很香,小有根吃得不亦乐乎,但到底是饥寒惯了,知道这锅里的还得留一些做晚饭,吃了一半便不肯再吃。
卫大妞见弟弟不肯再吃,劝道:「有根,尽管放开了肚皮吃,不用担心晚上,我们傍晚还得去收鱼呢。」
想到晚上还有鱼可以填肚子,卫有根高兴的拿起树枝,又吃了一些,直到撑饱了肚皮,才放下树枝不吃了。
吃过饭又休息了一会儿,卫有根便躺在炕上睡起了午觉。
卫大妞则围着院子仔细打量,这个院子还是挺大的,若论屋院的总面积,比孙家的还大,如果养上猪和鸡,还可以再腾出一半来种菜。不过这片栅栏不行,就算是孙家结实的栅栏,有想偷鸡的人都可以随便出入,就更别说自家这摇摇欲坠的破栅栏了。
栅栏与土屋之间留了一条两人可过的通道,从那边过去就是後院了。卫大妞顺着通道信步走到了後院,後院不大,论面积只有前院的四分之一,院中满是一人高的杂草。让卫大妞眼前一亮的是,其中竟有两棵低矮的柿子树,此时树上正挂满了金灿灿的柿子。
「有根!有根!」卫大妞连忙叫醒正在屋中睡觉的卫有根,想要跟他问问清楚这两棵柿树的来历和归属。
「姊,怎麽了?」卫有根揉着惺忪的双眼,来到後院。
「这柿树是谁家的?」卫大妞指着两棵柿树向卫有根问道。
卫有根望望两棵柿树,对卫大妞说:「我们家的。後院里的东西,只要大伯拿不走就是我们的。姊,你连这个也忘啦?这是你出生时爹栽下的。爹还在时,树上还有一个秋千,你跟我就爱在上面荡秋千呢。可惜,秋千的绳子早就被大伯拿回家绑围栏了。」
「哦,这我倒真忘了。不过,即然是我们家的,你怎麽不吃呢?吃不了也可以卖啊!」卫大妞心痛地望着挂满果子的柿树,真是浪费了。
卫有根无所谓地耸耸肩,「若是这果子好吃,这两棵树早就被大伯挪走了。姊,这种果子甜倒是甜,就是太涩了,吃一个舌头半天都麻了。我若不是饿急了,才不吃这东西呢。」
「涩?」卫大妞转头望望树上金灿灿的果子,对啊,柿子刚摘下来是涩的,要经过处理才能变得又脆又甜,难道这里的人都不知道吗?
卫大妞向卫有根又确认了一次,「这种柿子,难道就没有人买,没有人吃吗?」
卫有根摇摇头,「哪有人吃?别说卖了,我们家以前把果子拿出去分都没人要。姊,我知道你也急着赚钱,想养活这个家。你放心,还有我的刺绣呢,这回我绣了两件绣品,赶在後天集市之前还能再绣一件,到时叫孙婶帮忙捎过去,要是运气好,老板看得上,能换十五文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