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谢凌云看他们姑侄交谈,她又是这个打扮,也无意上前见礼,就走到柜前佯作看首饰。
夥计心里失望,这个大概也是随便看看吧?不过一定眼,他忽然来了精神,这小哥脸色白嫩,跟豆腐一样,又生得这般好看,是大姑娘假扮的吧?他揉了揉眼睛,嗯,肯定是大姑娘假扮的。
这也是生意啊。
夥计来了精神,热情介绍,「来,您看这个,这珍珠可都是一颗一颗从海里捞出来的……」
谢凌云冲他笑了笑,状似在听,但脑中想的却是纪恒同豫章长公主的话,她气恼地看了纪恒一眼,真是的,都是他,偏偏要进来。
夥计一怔,更加笃定了,这就是个姑娘啊,估计还是大户人家的姑娘,於是他介绍得更卖力了。
正跟豫章长公主说话的纪恒没注意到谢凌云的眼神,倒是苏邺一直注意着她,从她进门起,他就认出她了,她虽然穿着男装,可分明还是她的相貌啊,他又怎会认不出来?
只是,她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他。
苏邺心里微微涩然,但很快他就移开了目光。她已经订亲了,是未来的太子妃。他跟她之间,应该避嫌,更何况,她似乎对他毫无情意。
他想,她应该过得很好吧,跟太子的感情也好,两人竟乔装打扮来明月楼看首饰。
忽然想起一事,他的心微微一紧,不知道太子知不知道她的秘密?
今日端午,公主府承办龙舟赛,本该他父母前去,只是父亲忽然有要务在身走不开,他就陪母亲一起来了。
时候还早,途经明月楼,母亲提议进来看看,他以为只是普通的看首饰,没想到竟会碰见他们。
他很意外,也有一点点开心。
豫章长公主与纪恒说的几句话,就道:「我还有点事,这就先走了,你们慢慢看,有看上的,记在我帐上。」
纪恒笑道:「这怎麽行?只有侄儿孝敬姑姑,哪有反向姑姑讨要东西的?」
豫章长公主笑了笑,「你我姑侄,何必客气?」她又转向苏邺,「走了。」
苏邺点头,冲纪恒颔首致意,随母亲出去。
从始至终,他们母子都没有与谢凌云打招呼,双方很有默契地装作不相识。
待豫章长公主一行离开後,纪恒才问道:「姑姑离去,是不是因为咱们来了?」
他忽然想到这些,有些不安。
谢凌云瞧他一眼,「应该不是。」
她看了看店里的首饰,夥计热情洋溢地介绍的那些,跟长公主那日送她的,不可同日而语,虽然明月楼是京城最负盛名的首饰店,但与长公主所拥有的,还是相去甚远。
她想,长公主大概真没看上。
纪恒心念微转,点了点头,复又问她,「你有看上的吗?」
他话音刚落,谢凌云还未回答,那夥计就凑上来,笑道:「这位爷,看这珍珠串,二十八颗,一样的大小……」
谢凌云忽然笑了。
夥计异常诚恳,「姑娘肯定喜欢。」
谢凌云咯咯一笑,摆了摆手,其实她不是很喜欢珍珠,也不大乐意脖子上挂这麽圆滚滚的一串儿。
最後,纪恒做主取走了一个同心锁,取永结同心之意,郑重地送给了谢凌云。
谢凌云想了想五色绳和香囊,收下同心锁,转身又给纪恒选了一根白色的玉簪子。
纪恒心情更加好了,离开明月楼时笑吟吟的。
谢凌云瞧了他一眼,咦了一声,他什麽时候就把簪子给换了?
纪恒察觉到她的目光,笑道︰「旧的断了,就换了新的。」
谢凌云轻哼一声,你就骗人吧,好端端的簪子也能说断就断?
她不去拆穿他,只扁了扁嘴,佯作没有听到。
纪恒心情大好,唇畔浮起笑意,久久不褪。
两人离开明月楼,慢悠悠走着,谢凌云忽的想起方才的场景,随口问道:「怎麽那小哥也看出了我是姑娘?」
「嗯?」纪恒轻笑,「你这麽好看,肯定是姑娘啊。」
他心说,看不出来才是瞎子呢。那个夥计很有眼力劲儿,不但看出了她是个姑娘,还看出了他们关系不一般,为此他得意欣喜。
看,旁人一瞧都能察觉出来他们关系亲密。
谢凌云脸上一热,有些难为情,下意识回说:「你也好看。」至少不丑吧?
纪恒眉心一跳,面色微沉,他扶额道:「我是男子,说什麽好看不好看?」不等她回答,他就停下脚步,慢慢凑近她。
谢凌云怔了怔,伸手抵住他胸膛,「靠这麽近,做……」
什麽两字还在喉中未说出来,纪恒已被她这一推,给推得後退了好几步。
纪恒脚下踉跄,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他有些不快,但是看她睁大了眼睛,惊讶无辜而又担心的模样,心底那丝不快散去,只剩一片柔软。他笑一笑,颇有些无奈,「阿芸,这麽多人看着呢。」
啊,谢凌云微微怔然,是了,他们是在街上呢,偶尔会有行人经过,给人看见了也不好,她不禁反思,她出手那一下是不是太重了?
谢凌云一向知错就改,当即道歉,「对不住,出手重了。」
纪恒沉默了一瞬,慢悠悠道:「还好。」
他面上波澜不惊,可是对她这大力气真有点无可奈何,她只是怕他离得太近,所以下意识推了他一把?
纪恒皱了皱眉,现下还好,若是将来成了亲,她不允许他亲近,那他岂不是毫无应对之法?这可不行,他也得早点学了本事。
谢凌云不知道纪恒在想什麽,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想到不对劲,分明是他先靠近她的啊,又不是她先出手的!只是,这事已经过去一段时候了,她再提起,是不是显得她小气又多事?
她默默叹了口气,遗憾自己错失良机。
待他们慢悠悠晃荡到河边时,龙舟赛还未开始。河岸边已经围满了人,参赛的队伍整装待发,精神奕奕。
谢凌云似是被这气氛感染,欢喜愉悦,拉了纪恒的胳膊,小声道:「你猜哪一队会赢?」
纪恒垂眸,看向她拽着自己胳膊的手,白嫩的手和玄色的衣衫对比鲜明,他忽然觉得胳膊灼热,嗯了一声,随手指了一队,「那个吧。」
谢凌云点头,「嗯,我也这麽觉得。」
她松开纪恒的胳膊,选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向他招呼,「来来来,到这儿来,这儿视野好。」
纪恒默默跟上。
五月初的天气灼热,赛龙舟的汉子本是穿不同颜色的短打,但是比赛还未正式开始,有人兴许是太热了,乾脆打了赤膊,有的虽然不打赤膊,但也差不多了,衣裳不好好穿,露出大片的肌肤。
谢凌云的注意力不在这里,纪恒却觉得有点刺眼,暗自腹诽,这些人真是有伤风化,赛龙舟就罢了,竟然还打赤膊,莫非是认为自己赤膊的样子很好看吗?
他轻咳一声,说道:「阿芸。」
「嗯?」谢凌云转了头,看向他。
纪恒暗暗点头,心想,是该这样。他笑了笑,很快有了计较,「你说,要是宫里头也赛龙舟,该怎麽赛?」
他不好捂了她的眼睛,也不能强行拉她离开,毕竟他与她约好一起看赛龙舟的,不能食言。他想,他能做的就是自己吸引她的注意力了。
果然,谢凌云一听这话来了精神,她认真想了想,说:「我见宫里有湖,挺大的,那自然是宫女和宫女比,太监和太监比了,这样才公平一些。」
纪恒点头,一脸认同的模样,「是,你说的是。还有呢?」
谢凌云思索一阵,又道:「皇宫里真的也可以吗?」
在她的认知里,皇宫规矩极多,太监宫女都小心翼翼,唯恐有丁点差错,怎麽可能有兴致赛龙舟?
纪恒笑了笑,「这有什麽不行?又不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