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红齿白(二十三)(1)
周小蚁手腕上的伤慢慢地痊愈了。拆了手术线之后,一条小蚯蚓似的伤疤牢固地镌刻在那里。周小蚁越来越深切地认识到:在这个大都市中,惟有他是自己的亲人;必须不断地付出代价,包括**和灵魂……从那家宾馆初试锋芒,“逃”出来后不久,周小蚁就到了“黑土地”。那时,她的心十分憔悴。幸亏是熊人一这个表面上自由散漫的男人,在她的情感防线最脆弱的时候,及时给了她许多体贴和安慰。要不然呀,周小蚁真有可能在举目无亲的情况下,在这个都市中“漂”来“漂”去,再度走上不归路。周小蚁做好了下一步打算。反正也要生存,不是去做女歌手,就是去当个广告小姐、推销小姐、形象小姐什么的。像她这样“一穷二白”的女孩子,既没有较高的学历,也没有过人的才识,顶多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儿,不走“女人路线”怎么活下去呢?但她对自己是留有底线的,不会那么便宜就让男人得手的——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是“能力”,属于女人的“能力”。周小蚁很快“搞”定了熊人一。她必须有个栖身之地。她要“赢得”他的感情,让他喜欢上自己。这样一来,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周小蚁也是走一步、看三步的。尽管“黑土地”还仅仅是一个私人公司,但熊人一常常发表宏论:一定会让它辉煌起来的!周小蚁自知是个心性不低的女孩子,在与男人的关系中非常清楚地知道该如何取舍、何时进退。但她没有料到:熊人一毕竟是个将近四十岁的男人了,不仅人生、社会的阅历比她丰富,而且还是个有着深刻的婚恋经验的男人;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对“情感”二字彻底失望了,不会无缘无故地让自己受伤、受累。熊人一这几天表现得格外温存。这不,又去小饭馆给周小蚁买好吃的了。他呀,对女人好起来绝对是一流的,可不好的日子又往往居多,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呢?周小蚁仰在枕头上胡思乱想着。刚才,护士小姐为她拔了针头。几天来不断地输液使得她像片树叶般柔弱,一头碎发毫无章法地在白色的枕巾上抒情。她的脸庞凝聚着惨白的心事,比“液体”还透明,比“点滴”还动听。她已经迷乱了许久,也痛苦了许久,能回到自我挺不容易的。她再也不能对自己不管不顾了。正在这时,熊人一买回了两大饭盒馄饨,韭菜猪肉和白菜粉条的,问她喜欢吃哪一种。周小蚁说两种都要尝尝。熊人一见她今天胃口大开,高兴地坐在床边,拿起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喂。周小蚁吃完一盒之后,把另外一盒也吃了。熊人一就逗她:那我吃什么呀?周小蚁白了他一眼。熊人一又哄她道:答应我,把孩子做了吧!不!熊人一垂头丧气,只好说了实话:我已经有儿子啦!什么?你有儿子?周小蚁惊讶地。我儿子三岁了,已经上幼儿园。你为什么要瞒着我?怕你知道情况后,就不跟我在一起了。可现在才说出来,就不怕我离开你吗?像我这样恶心的男人,根本就配不上你。呸,你个王八蛋!周小蚁说着,伸手就要打他。熊人一抓住她的手腕儿,心疼地说:小心,还有密密麻麻的针眼儿呢!来,我找条热毛巾给你捂捂。周小蚁又是爱又是恨的,泪珠子在眼睛里打转儿。熊人一赶紧好言好语地说:等你做完了流产手术,想吃多少碗儿馄饨我都给你买。周小蚁终于答应堕胎了,熊人一心里一块儿石头落了地。过了两天,隔壁病房里来了一个女病人,竟然就是王鲜果。熊人一是从值班室的登记簿上知道这个消息的。他和王鲜果已经快半年没见面了,也不了解她的近况。这不,趁周小蚁熟睡的时候,去看望一下呢。他先在门口张望了半天,手里拎着一篮水果,却迟迟不敢进去。迎面走来一位小护士,奇怪地问他干什么。啊,没什么。熊人一窘迫地回答。护士朝他微微一笑,示意他闪开门边,迈着轻盈的步伐进去了。熊人一不愧是个聪明人。他到隔壁的办公室找了熟人,借了件白大褂和一副大口罩,将自己全副武装了起来。左看看,右看看,感觉平时绝对没这么正式。然后,偷眼朝楼道里观察了片刻,见刚才那个小护士走出来之后,这才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王鲜果正在输血。鲜红的血液一点一点地输进她的脉管,原本惨白的脸上透露出一丝潮红。熊人一从小看见血心里就难过。他尽量抑制住自己的心跳和窘态,在离王鲜果床边两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熊人一偷眼瞅了瞅病床上的一个女病人。只见那女人一动不动地侧身躺着,看不清眉目。见有个男大夫来“检查”,王鲜果略微将被角往里掖了掖。熊人一不由自主地伸手帮了她一下。王鲜果抬眼一看,觉得眼前这个人有些眼熟。正纳闷着,“大夫”发话了:还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