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红齿白(二十六)(2)

唇红齿白(二十六)(2)

就这样,我和你爹在半真半假、若即若离之中建立了感情。有句戏文里唱道:“苦难孕育爱情”。

我们也不懂什么爱不爱的,反正俩人就那么好上了,而且是真好。好到什么程度呢?

哎,可能多少受了些剧团不良风气的影响,现在想起来挺后悔,我把自己给了他啦!

我稀里糊涂地把自己给了他,还以为终身有靠了呢。后来,当我发现自己整整四十多天没见红时,心里着实吓坏了。

我找到熊天沉,跟他讲:你会不会娶我呢?他说,那当然。那你就赶快找个证婚人吧。

为啥这样急?实话告诉你吧,我怀孕了!什么,我要当爹了?哎呀,你怎么这么好啊!

去你的,以后再慢慢高兴吧!当务之急,你得先把我娶了。那好吧。你说怎么办?

我全听你的。你去找老团长,让他出面给咱们当证婚人,行不?他是我干爹,还有个不行的?

那就赶快去办。晚了,孩子可就露馅儿啦!好吧。老团长很爽快地答应了,说是如果我俩真的结了,正好可以平息我那个对象给散布的谣言,也给剧团里其他演员做个表率。

自由恋爱咱不怕,就怕彼此没有诚意,互相伤害,要是弄出了孩子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那时候医疗条件还不太好,至于

“人工流产”好像还没有这样的说法。所以,老团长的话在我心里拧了个大疙瘩,生怕万一……熊天沉倒是一个劲儿安慰我,说反正咱俩快结婚了,还怕什么流言蜚语?

可是两人说要结婚容易,还得有公社开的

“介绍信”呀。熊天沉不是本地人,也没有落户,按照规定,这个证明应当回原籍去开。

老团长特意批准了一天的假。熊天沉收拾了一下,背了个包袱回去了。

我非要跟着去。就去了。到那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当晚住在熊天沉家里,有一个荒草遍布的院落,还有两间破败的旧瓦房。

熊天沉用一块儿大石头砸开了铁锈锁,里面一无所有。吃了几个硬烧饼之后,我躺在一大堆潮湿的稻草中,靠在他怀里,一想到明天就要去开

“介绍信”,开了信就是正式的夫妻了我心里竟美滋滋的。次日一早,我们就到了公社。

公社干事听说是来开结婚介绍信的,非常抱歉地说:对不起,让你们白跑了。

我和熊天沉异口同声:咋啦?没有介绍信了。什么?没了?介绍信还能没有吗?

确实没有了。那是一种专门的信笺呢,得到县里去领。干事拉开抽屉让我们看,里面除了一个

“英雄牌”钢笔和一瓶子糨糊,还有几根儿乱七八糟的火柴棍,其余什么都没有。

可是,我们只有一天的假,今天下午就得往回返,明儿一大早还得打起铺盖,到邻村去演出呢。

就怕从县里取了来,要误事的。我只好坦白直言。熊天沉瞅了我一眼,也无可奈何。

这样吧,我给你们县妇联写明情况,就说我们这里已经同意了,到女方那边开也是一样的。

干事说。谢谢!我俩赶忙说。当时正是

“文革”期间,熊天沉和我分别属于不同的派系。他是

“狂派”,我是

“拥军派”。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况也给你讲不清楚。反正我们从他老家返回之后的当天晚上,熊天沉就被县里召去了,说是举办什么

“学习班”。我还特意嘱咐他,参加完

“学习班”,顺便到妇联把结婚介绍信给开回来。他去了。第二天一早,我也跟随剧团去邻村演出。

我是在一个礼拜的演出结束后才知道他被拘留了。原因嘛,当然是出自他所属的派系,以及

“莫须有”的罪名。不久,又传出一个更可怕的消息,他被判刑十年!我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心里的恐慌也一天天加剧。

我恨天天不应,恨地地不灵。情急之下,我在一个朋友的帮助下,到监狱里探望了熊天沉——我苦命的未婚夫!

熊天沉当时的状态很低落,一方面觉得很对不起我,另一方面也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前途了。

他劝我想方设法把孩子打掉,然后,另嫁他人。从探监回来,我不能在剧团再呆下去了,但也没有按照熊天沉的意思去做,而是辗转来到了一个远方亲戚家,在他们的帮助下,熬过了漫长的孕期,生下了你。

满月后,我曾抱着你去监狱看过你的父亲。一见面,彼此泪流满面。他给你起了个名字,叫熊人一。

我问为啥给孩子起这么薄气的名儿,你父亲回答:哎,这孩子不幸做了个人,有我这样一个罪有应得的爹,将来还不一定会怎么样呢,你们娘俩还是赶紧远走他乡吧!

我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绝情!这孩子是他的,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再后来呀,听说熊天沉在劳改时不小心弄瞎了眼睛,对生活也丧失了信心,就上吊自尽啦……上吊自尽?

熊人一插了一句话。我听说这个消息后,又去过一趟监狱,准备帮他收尸。

可是监狱长说什么也不答应,说他是个政治犯。我也纳闷呢,你爹到底是自尽了,还是被他们给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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