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沫沫拿着萧诚的病例站在雨里。
她仍然不恨萧诚,也不恨萧薇,她忽然很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想知道走出家人的庇护,没有安诺寒的宠爱,她是否能够承受外面世界残酷的风雨,是否能够真正地长大,学会独自面对失败和打击。
萧诚扳过沫沫的肩,情绪有些激动:「你明知我骗你,为什么还要装作不知道?!」
「诚,你和你姐姐做了这么多,无非希望我离开安诺寒……现在不是最好的结局吗?」沫沫看向车窗外。「我们谁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只有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萧诚恍悟地看着她。「原来你在利用我,你故意跟你爸爸闹翻,让安诺寒以为你需要他帮你。你还告诉他爸爸,他已经有了女朋友,逼得他不得不带着女朋友回来。」
「是!」沫沫眨眨天真的大眼睛:「你觉得我傻吗?」
「你不仅仅是傻,简直是疯子。」萧诚大声说:「爱他爱得发疯!」
「爱一个人,不是一定要得到。让他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不是更好吗?」晚风渐凉,吹落了一地的银杏叶。
沫沫很出手,接住一片在掌心。「我还能继续和他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每天醒来看见他出门,睡前看见他回家,想他时可以抱着他……他,永远都是我的--小安哥哥!」
「你还可以看见他和妻子接吻,听见他们的床上发出的声音,你还能看见他的孩子出世……」萧诚的话像是一把淬了毒药的剑,割裂她自以为是的幻想。
「没关系,习惯就好了。」
沫沫走下车,脱下脚上的高跟鞋,朝着远离河畔的方向走。
每走一步,眼泪就会落下一串。
她会离开,她会独自面对风雨。
她会长大,她会嫁人,她会幸福,但是,她会把爱一直放在心底,留给他一个人!
萧诚坐在车里,看着她挺直的背影融入黑暗。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越来越紧,金色的眼眸染了黑夜的颜色……
沫沫有一件事并不知道,他恨安诺寒,不仅因为安诺寒伤了他的姐姐,还因为他伤害了他最爱的女孩儿……
他喜欢上沫沫,从她每天去医院里照顾他开始。
她那么单纯善良……她像个雪花,圣洁无暇,即使融化成水,也要滋润大地。
同时,她那么让人心痛。
她从七岁爱上了一个人,为他等待,为他努力长大……
爱得那么纯粹,那么真挚。
萧诚又看向另一个方向,一双人影深情地相拥。
沫沫说的没错,他们谁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
人的一生会遇到自己爱的,爱自己的,但最终在一起的那个人可能既不是自己爱的,也不是爱自己的。
这就是生活,生活还得继续!生活一样精彩!
夏威夷蔚蓝的海岸上,每个人都在享受着夏威夷干爽宜人的气候和丰富的娱乐活动。
每个人都在轻松地消磨着时光。
唯独一个人讨厌夏威夷天气的炎热,讨厌海滩上拥挤的人群。
尤其讨厌海滩的杂乱无章。
所以她天天缩在酒店的房间里吃饱了睡,睡醒了吃。
「沫沫。」韩芊芜走到她床边,扶着腰,缓缓地坐下。「睡了一天了,怎么还睡?」
「困!」
沫沫挪开遮住脸的薄被,睁开干涩的眼睛,看向窗外。
天就要黑了,浓郁的蓝色。就像她从澳洲离开的那天凌晨。
天,浓郁的蓝。
海,染了晨光的金边。
她本想悄然离开,没想到刚一出门就看见安诺寒孤寂地站在海边,蓝色的衬衫被海风吹得剧烈地抖动着。
比天还要浓郁的蓝色……
「你要走了?」他眼眸一片沉寂。
「嗯。」她点点头,想说点告别的话,又觉得什么告别的话都是多余的。
「去哪?维也纳吗?」他一步步走近她。
沫沫摇摇头,压抑住后退的冲动。「去夏威夷找我爸妈,他们想我了。」
「我送你去机场吧。」
「不用了!」意识到自己拒绝得太迫切,沫沫紧接着解释一下。「我说过,我不需要你照顾。」
末了,她小声补充一句:「你又不能照顾我一辈子。」
「沫沫……」他还要坚持。
「深雅姐姐比我更需要你。」
深雅的名字就像个机关,一下就会触动两个人最敏感的神经。
安诺寒脚步停滞一下,「那……你路上小心点。」
「我会的。」
他走近她,俯身在她额头上留下浅浅的吻。「下飞机记得打电话给我。」
「好。」
沫沫快步逃离,脚步不稳,海滩上留下一连串或深或浅的脚印……
走远后,她忍不住回头,安诺寒还站在那里……
在夏威夷这几天,她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那一幕。
想起他身影里那种深切的落寞和忧伤。
她常常会迷惑,亲情,会有那么浓烈的忧伤么?会时时刻刻惦记一个人,包括她所在城市的天气吗?会吻她,唇舌纠缠,几欲窒息的舌吻?会在夜深人静时,把她抱在怀里,吻她敏感的耳唇?会在喝醉后冲进她的浴室,把她按在墙上肆意的亲吻,抚摸她的身体吗?
如果这些都是亲情,那么爱情是什么?
爱情,就是男人对女人深情地说:「我爱你!」吗?
沫沫揉乱自己的头发,埋头在枕头里深呼吸,她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
「唉!我彻底拿你没办法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韩濯晨走过来,无奈地说。「你想和萧诚去维也纳就去吧,想去哪就去哪!」
韩濯晨以为她会马上从床上跳起来,搂着他大声说:我就知道你最疼我!
可沫沫没有。她闭上眼睛,眼泪还是涌了出来,落在枕头上。
「沫沫?发生了什么事?前段时间你不是天天吵着要去吗?不是宁可和我断绝关系,也要和萧诚在一起吗?」
她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委屈,爬起来,趴在韩濯晨肩上失声痛哭。「爸爸,我想他,我好想他……」
「他?萧诚?」他怜爱地捧起她的脸,为她的眼泪紧锁眉宇。「是不是萧诚和你说了什么?他伤害你了?!」
她不住地摇头。「我想他,比他去英国的时候更想……他好像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
她明明还可以打电话给他,还可以见他,可她却觉得自己彻底失去了他。
后来她才明白,她失去的是希望,以前尽管希望渺茫,总还有一线存在,她可以在患得患失的感觉里找到点快乐慰藉自己,现在连最后一线希望都消失了。
她的生活就像失去钢筋支撑的高楼大厦,一瞬间坍塌成泥土瓦砾,尘烟四起。
「沫沫?」韩濯晨的表情瞬间变得很凝重:「你是不是爱小安?!」
「我……」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她咬着手背,不再说话。
「你跟爸爸说实话,你是不是爱他?」
「是!」她哭着说:「可他不爱我!他去英国没多久就和深雅姐姐在一起了……我看见过他们的照片,也看过深雅姐姐写给他的信……我不想拆散他们。」
「你!」韩濯晨气得不知说什么好。为了沫沫和安诺寒能走到一起,该做的不该做的,他都已经做了。「你怎么这么傻?!喜欢就要去争取!」